第二十七章、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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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忠义瞄一眼贺仙澄明显精心打扮过的脸,似笑非笑道:“怎么,还没成我袁家的主母,就已经忍不住露出善妒面目了么?”

  贺仙澄娇甜一笑,柔声道:“那怎么会,自古英雄配美人,能多几个身居高位的女子给你装点门面,也能助你声名鹊起。你若是自己吸引不来,我兴许还要为你出谋划策,帮你招蜂引蝶哩。”

  跟着她话锋一转,轻声道:“不过若是配不上你的,硬要来当狗皮膏药,我也不会客气。”

  “那方才两位将军,在你心中作何衡量呢?”袁忠义不紧不慢,反正他赶来就是为了见眼前的女人,已经见到,还有什么可急。

  贺仙澄眸子左右一转,笑道:“你要我在这地方,对两位张将军品头论足么?”

  “那在哪儿合适?”

  “嗯……”她双手负到背后,微笑往街巷走去,“你随我来,咱们四处走走。总之先离了这将军府,免得张道安驾到,先瞄见我跟你亲亲热热。”

  “说到这个……”袁忠义皱眉道,“你就不怕他硬要将你收进张家么?”

  “我是飞仙门如今声名最盛的弟子,是茂林郡无数百姓和驻守义军心目中的仙姑。他想将我当畜生一样绑去圈里配种,也没那么容易。”贺仙澄淡淡道,“更何况,我师父担心我吹枕边风,必定会倾尽全力阻止。只是联姻的话,飞仙门还有不少标致女郎,随便选一个做仙妃就是。”

  袁忠义略一思忖,正色道:“我不懂,你和你师父既然都不太看得上张道安,为何……还将飞仙门绑在了大安义军之中?”

  贺仙澄叹了口气,轻声道:“因为没得选。本朝官吏横征暴敛民不聊生,西南蛮族野心勃勃虎视眈眈。飞仙门的根基在此,无处可去。张道安起兵之后,渐渐统合了各路义军,我们若不支持他们,就只能和李少陵那种愚夫一样,抱定朽木大船,一起沉入水中。”

  “可这条船似乎也不够好啊。”

  “聊胜于无。”贺仙澄语调微妙地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些了,智信,你那边顺利么?”

  袁忠义点头道:“还算顺利。那暗红色的药丸,我喂下去之后,不到两个时辰,那人便觉得腹痛。”

  贺仙澄颔首道:“那是啮心蛊,若放着不管会沿血脉一步步啃咬爬向心脏。是能用来控制下属的好东西。”

  “那粉色小肉虫,一沾身子就往下窜,我剥了衣服看,它缩在阴毛丛里,拱来拱去,也不见有什么效果,我索性又捉了回去。”

  “那是杨花蛊,专针对女人,你试药选错了性别。要是放在女人身上……免不了让你快活一遭。”贺仙澄美眸一斜,似笑非笑道,“那虫子我会对付,你可别往我身上浪费。”

  袁忠义笑道:“你将来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还需要用蛊不成?”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倒真是郎才女貌,豺狼虎豹。

  “此外,那米粒大的黑甲虫,放下之后就一口咬住肉皮,不久,那人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叫也叫不醒。”

  贺仙澄颇为欣喜,微笑道:“那是梦蛊,可是个好东西。我一直想亲眼看看它制住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可惜没什么机会。智信,等应付了张道安,不如……就用来对付我师父吧。”

  她跟着神情一黯,蹙眉道:“可没有噬毒蛊,对付蛊宗圣女就麻烦得很。要是有迷心蛊也好,兴许还能从我师父口中掏出功法秘笈。麻心丸这东西我师父知道底细,想要用来制她可有些困难。”

  袁忠义略一沉吟,轻声道:“你说该当如何?”

  “还是得先以蛊宗圣女为目标。这一件事要是办得妥当,你名声可以水涨船高,飞仙门上下对你也会更加信任。我手上有不少飞仙门的驱毒散,效力虽然平平,但大量使用,配合你内功镇压,应该能和圣女驱使的毒物一战。”她脚步放缓,蹙眉苦思,“只是像上次那样圣女亲自出战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最近的情势……对咱们也颇为不利。”

  “哦?此话怎讲?”

  “张道安不愿意腹背受敌,此次南下之前,就已多次派遣使节去跟蛮族联军商谈。”她目光颇为不满,一字字道,“他想与蛮子们分治西南,各取一半。蛮子兵这些日子损失不小,据说在东边和巫门统辖支持的另一波蛮夷也在开打。到时候这两方一旦真正停战,蛊宗主力东进,咱们再想捉到圣女,可就难咯。”

  “他与蛮子停战,野心难道在中原?”

  她微微摇头,道:“真有那种魄力的王,可不会急着先选出一堆仙妃,整天莺莺燕燕环绕,多硬的骨头,也已泡软了。”

  袁忠义心中哦了一声,好奇道:“这人既然贪图美色,为何张红菱那么标致的女郎,却收做了义女?”

  “张红菱与其他义女不同,她本就是西南望族之后,父亲早早亡故,那寡母手段颇高,家道不仅没有中落,反而日益见好。张道安起兵之初,那女人便暗中支援粮草钱帛,等义军势大,她便也博了个仙婆的名号,成了一方豪强。”贺仙澄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张道安为了拉拢安抚,早些年就将张红菱收为义女。恐怕那时他也没想到,这义女能出落得如此标致吧。”

  她说到这里,忽然轻声冷笑,道:“不过那位仙婆前些日子贪功冒进,战败失势,张红菱这块肥肉悬在饿狼嘴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狠咬一口。张白莲想让你把她带走,还挺姐妹情深的。”

  “你要带走她么?”她忽然停住步子,转头望着他,肃容问道。

  袁忠义摸着下巴,单论姿色,自然是想的,可在贺仙澄面前太过露底,并非他所愿。而且,他觉得身边这女人想听到的,也不是这种就知道馋人身子的下贱答案。

  “那要看她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了。”他斟酌再三,故意做出城府深沉的模样,缓缓说道。

  贺仙澄果然神情颇为赞许,展颜一笑,与他继续并肩而行,道:“好处自然是有些。她母亲掌管的地区恰在东北边界,临近江南富庶之地。那边刚刚战败,必定需要后方支援。张道安的七个义子忙于内斗,也不是肯去帮女人的性子,最后过去的,多半就是张白莲和张红菱俩人。咱们要是打着协助的旗号同行,就可以不受怀疑的离开茂林。去那边路上会途经白云山,只要我师父防备稍微松懈一些,我就找到机会,对她出手。”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下话头,神情颇为凝重。

  “怎么了?”

  “没,我在想其他情况的后备方案。”贺仙澄蹙眉缓缓道,“比如,若是出发前的准备时间咱们来不及处理掉圣女该怎么办。若是我师父不回白云山该怎么办。世事发展不可能尽如人意,不论什么走向,都要未雨绸缪,拿得出应对。万一时间不足,该选择哪条路走,也要预先分个轻重缓急。”

  袁忠义心中略感惊讶,忍不住柔声道:“仙澄,你如此活着,难道不累么?”

  贺仙澄缓缓捏紧拳头,挤出一个微笑,道:“能好好活着,累些又有何妨。死了倒是轻松,眼睛一闭,便什么也不用去想。”

  这话袁忠义深有感触,在孙断身边那一年多,他连睡觉都是绷着心神,随时可以自如答话,算起来,可比贺仙澄累多了。

  “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活得更轻松些。”

  “比如,寻个好男人?”她讥诮一笑,道,“我若忍得了整日在闺房绣花作画的生活,十五岁就已经嫁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下垂额发之间,露出明亮如星的眸子,“我从不觉得那也叫活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着夫君宠爱,生个娃娃传宗接代,和圈养的母猪能有多大分别?”

  “母猪可没你这么好看。”他随口调笑一句,不愿让气氛变得过于沉重。

  “好看的母猪也是母猪。”她不屑道,“从踏入飞仙门,我就没再想过那样的日子。”

  袁忠义故意道:“那要是婚后我嫌你模样太美,也不舍得带你走来走去,那该怎么办?”

  “我可以轻纱覆面,不给旁人看到。”她正色道,“再不行,我可以请人做张面具,出门便带着。绝不坏你袁门家风。”

  两人信步走远,闲聊几句之后,寻个地方喝了两杯没滋没味的水酒,刻意磨蹭了一个多时辰,才往将军府折返。

  等到能望见将军府的高大院墙,袁忠义轻声道:“将来的事情你说了这许多,听得我脑袋都大了一圈,你却还没告诉我,张道安见我这次,我当如何应对才好?”

  贺仙澄微有酒意,双颊生晕,一身风情万种。她沉吟片刻,道:“无关紧要的封赏,你只管受着。可能比较要紧的封赏,便是张白莲和我。将我赐婚给你,是我师父此次一定要谈成的事,有飞仙门的影响在,张道安就算不愿意,也会开这个金口。”

  “但他并不知道我和师父之间的龃龉。我师父如此积极游说,甚至不惜‘下嫁’我这个当前声名正盛的弟子,他一定会认为,你是个极其难得的人才。”她莞尔一笑,道,“当然,这并不算是误会,你本就是不可多得人才,只是,不会是张道安想要的那种。”

  “嗯,然后呢?他也会想拉拢我?”

  “不错。”贺仙澄淡定道,“而且,有些事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含蕊是个没心眼儿的姑娘,你们在山里发生的事,她都跟我说了,自然也都跟我师父说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弄个人来压住我,我师父绝对不会放过。我想,张道安此刻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义军再怎么叛逆,男女大防的礼数也不可能不当回事。张白莲的清白之躯坏在你手上,这次必定会借这个机会让你有个交代。”

  “所以是要委屈你做小?”袁忠义故意装傻,逗了她一句。

  她果然嗤之以鼻,不屑道:“一个不知道从何处收养来的粗陋女子,就想让我喊姐姐么?张道安不可能那么削飞仙门的面子。他要是出面赐婚,九成九是我和张白莲共为平妻。”

  袁忠义故意道:“可按长幼之序,你还是要喊她一声姐姐。”

  贺仙澄娇笑几声,玉颜轻颤,眼波一荡,道:“婚约是婚约,真叫姐姐,得等成亲之后。成亲之后还有没有她这个姐姐,可就难说咯。”

  “你这就在盘算除掉她了么?”

  “需要么?”贺仙澄媚眼一挑,斜斜望着他,“你才不会留着那么一个碍事的女人吧?”

  “她在床上还挺来劲儿的。”袁忠义勾起一丝淫笑,故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贺仙澄圆润紧凑的臀尖。

  她身子一扭,并未躲远,望着他略一思忖,倒是并不纠缠,只道:“真的啊?那我就拭目以待咯。”

  这两人出去晃了一圈,将面见张道安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形都模拟演练了一遍。

  袁忠义心中暗忖,贺仙澄的确是个不可多得助力,但也绝对不能一直留在身边。

  此女深沉如海野心勃勃,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她的踏脚石。他知道,若是麻痹大意,那么他就会成为其中一块。

  她的确好用,所以他打算好好用用她。

  但绝不能失去警惕,真的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等到不需要用她的时候,就一定要狠下心来果断处理,不能酿成大患。

  对包含蕊心软,无非是要费些功夫装出痴情模样,拖个累赘。

  要是对贺仙澄心软,前些日的李少陵,不久后的许天蓉,就必定是他日的袁忠义。

  贺仙澄去见师父,袁忠义不愿同往,就转去厢房,找包含蕊解闷去了。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张白莲坐在桌边,正跟包含蕊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见他进来,张白莲面色微愠,伸出手来亮着掌心,道:“把我耳环还我。”

  “咦?”袁忠义忍不住笑道,“这不是你送我的信物么,为何又不想给了?”

  张白莲皱眉道:“我是担心你进不来将军府,才给你个信物。可你明明都住到包师姐这儿了,走两道门,就是我住的院子,哪儿还用得着。快还我,我这是一对儿的,去了一个,都不好看了。”

  包含蕊掩口一笑,摘下自己那对儿小巧金丝耳坠,递给张白莲道:“姐姐先拿这个用,信物就留给他吧。”

  张白莲横了袁忠义一眼,推回道:“不必了,我多的是,平常懒得戴而已。”

  包含蕊别回耳边,轻声道:“我也不常戴,还不是师父说要面圣,让我们都妆扮得体些。”

  张白莲起身往门口走去,道:“估计就快传召咱们见面了。智信,你也稍微收拾收拾,瞧你风尘仆仆的样子。”

  包含蕊跟过来,柔声道:“我来帮他打理,姐姐不用费心了。”

  袁忠义忽然伸手抓住张白莲腕子,道:“你先等等。”

  “怎么了?”张白莲回头站定,不解问道。

  “我看你气色古怪,这些天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袁忠义运功在她经脉中装模作样搜索,口中关切问道。

  张白莲不疑有他,叹道:“兴许是上次的事,心有余悸,让我受了惊。吃不下,睡不好,身上总觉得乏力。我以为自己算是胆子大的,可那天的毒虫……”

  她扭开脸,似乎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恐惧神情,也没有把话说完。

  “不对。”袁忠义摇头道,“你这不是心神受损,我怎么看,都像是中了毒。”

  “中毒?”包含蕊大吃一惊,“可咱们不是一起回来的么?解毒丸姐姐也吃了啊。”

  袁忠义摇了摇头,道:“那解毒丸不过是蛊宗最下层弟子也能用的粗糙东西,圣女亲自出手,岂会被那东西防住。白莲,我不知道你这毒该怎么解,但我似乎能用功力为你镇住,你先过来坐下,含蕊,关门。”

  他让张白莲宽衣解带,露出颇为健壮的结实裸背,跟着掌心贴上,暗运功力上上下下游走一番,最后寻到丹田内那隐隐的烈毒阳气,发动至阴内功,层层裹上。根据应激反抗之力,他心中估量,运气到这种程度,费上一盏茶功夫,大概能保她三、五天毒性不发。

  若要安全更久,只需增加功力,延长时间就好。

  看来之后跟着张白莲走上一阵,别的不说,起码能先把噬毒蛊的特性掌握到七七八八。

  他不愿让她平安无事太久,在此收功,拿起衣服为她披上,柔声道:“这会儿好些了么?那些烈性毒素我应该是给你镇住了,就是不知道能镇住多久,你过后身上要是再有这种不适,一定及时找我。”

  张白莲起身整好衣裙,脸上喜出望外,“果然……舒畅了许多。智信,你可真是……”

  她不知怎么夸赞才好,一时词穷,索性抱住他往嘴上狠狠亲了一口,红光满面道:“你放心,我要是再有先前那种感觉,就来请你帮忙。”

  包含蕊看她颇为崇拜地望着自己情郎,唇角含笑,十分引以为豪,等她一走,便过来为他打理衣衫发鬓,对着镜中英姿勃发的少年,含情脉脉注视不休。

  等衣衫擦净,发鬓挽好,面上略乱胡茬细细剃整,她上下细细扫视一番,终于心满意足,轻声道:“好了。”

  袁忠义微微一笑,将她拥入怀中,抱着坐下,耳鬓厮磨,轻吟低语,间或缠绵深吻,好生温存一番。

  包含蕊爱意满溢,体内又几乎不剩半点阴元,一感应到情郎身上阳气,就腿窝发软,小肚子里头一阵阵轻抽,满面潮红,恨不得这就钻进他的衣裳里头,把自己揉碎了抹遍他胸膛。

  结果好好的妆容花了,脸上的热浪不下,使者来通传要去跟张道安见面,她不得不冷水洗面,匆匆重新涂脂抹粉,唯恐站在情郎身边令他面上无光。

  袁忠义笑吟吟等到她收拾妥当,才跟她一起赶去。

  到了正堂,旁人果然都已齐聚,但两侧并未摆着椅子,包括许天蓉在内,全都只是站着。

  见袁忠义进来,相熟的张白莲、贺仙澄、许天蓉纷纷过来招呼,连带着介绍了几位茂林郡中的守将和官爷。

  他对那些文官武将兴趣不大,一身神功自然是要在江湖兴风作浪才最合适,便只是彬彬有礼虚应一番,乖乖跟着包含蕊站到了贺仙澄身旁,位列最末。

  窃窃私语等了足足近半个时辰,才听到里面一个尖细声音高亢喊道:“长生仙人,救世菩萨,凡夫俗子,恭迎陛下!”

  诸人齐齐跪倒。

  一个白面宦官手执拂尘一步三摇晃了出来,在椅子面上作势一扫,退让到旁,也一样跪下。

  跟着,一个膀大腰圆的黑面汉子穿着明黄龙纹道袍,头戴通天冠,阔步走来,沉腰入座。

  袁忠义悄悄抬眼端详,心中暗道,剥掉这身假模假样的衣裳,里头怎么看也不过是个有点年纪的寻常汉子而已。不管怎么打量,也看不出什么所谓的天子异相,神仙气息。

  内监站起,高呼一声:“拜!”

  诸人叩首。

  “再拜!”

  诸人又叩首。

  如是再三,上头坐着的张道安总算开口道:“列位平身,赐座。”

  数十仆人立刻将本就该放在此处的椅子匆匆搬回,供起身的大家顺次坐下。

  袁忠义满肚子不舒服,看着上面那个黑汉子装腔作势摆出这种阵仗,他竟只觉得滑稽。

  可其他人并不这么觉得。

  或者,都装作不觉得的样子。

  袁忠义从善如流,也低下头,毕恭毕敬,仿佛不敢正眼去看。

  张道安模样虽然粗糙,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流利无比,先夸奖了一番此次茂林郡之战,诸位是如何英明神武,飞仙门是怎么手段高明,兵不血刃夺下一个重镇,对将来有怎么一番好处。

  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声若洪钟宣布,论功行赏。

  大概是不想让朝堂上的事情和武林这边混为一谈,封赏完此次列位文官武将,张道安便让诸臣和内侍一起退下,只留下了飞仙门诸位,和他两个义女。

  旁人下去,张道安招手让许天蓉坐近,转眼之间满脸堆笑,变了一副模样,道:“真人,一别数日,近来可好啊?”

  “托陛下洪福庇佑,一切还算顺利。”

  张白莲和张红菱起身过去站到父王身后,包含蕊和贺仙澄也左右立在许天蓉身侧。

  袁忠义左顾右盼,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忽然之间,这屋里好像没了他的位置啊?

  他寻思片刻,索性装傻充愣,仍坐在原处不动,任他们在那儿寒暄叙旧。反正都是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话,说起来比夫妻俩都亲热,真到了翻脸的时候,谁杀谁也不会留手半分。

  又等了一刻功夫,两方人止住话头,一起扭脸,齐刷刷望向袁忠义。

  他刚刚举起杯茶凑到唇边,一见都看过来,觉得应该做做样子,便装出一副局促模样,端着茶杯不喝不放,像是紧张过度,呆若木鸡。

  贺仙澄掩口一笑,莲步轻移,过来在他背后伸指暗暗一戳,柔声道:“智信,陛下请你过去领赏,别发呆了。”

  袁忠义很配合地匆忙放下茶杯,当的一下,还溅出几点水花。

  张道安微微皱眉,跟着哈哈一笑,道:“年轻人果然还是拘谨,倒显得本王不够亲切了。”

  许天蓉微笑道:“仙人之气,本就令人手足无措。陛下还请不要见怪才好。”

  袁忠义快步过去,学着此前领赏的诸人模样,双膝跪地,俯身叩首,不过接着便不抬头,只是在那儿趴着。

  “快快平身,让本王看看,是怎样一个少年郎,能令真人器重,仙姑倾心,连我的宝贝女儿,都朝思暮想。”

  张白莲微微皱眉,道:“父王,女儿并没那样……”

  袁忠义缓缓抬头,真气四散经脉,免得眸子精光过盛。

  张道安眯起眼睛端详片刻,笑道:“好,果然一表人才,端的是一位少年英杰。本王识人无数,不会看错,此子来日必成大器,实属大安之福,黎民百姓之福啊。”

  袁忠义急忙又低下头,恭敬道:“草民不敢当。万万不敢当。”

  “哎,当得。本王有顺风耳,千里眼,你的功绩,本王一清二楚。帮助贺仙姑巧取茂林郡,是你出手杀了冥顽不灵的守将,定下大局。你南下荒疆,百里驰援,焚烧蛮兵粮草,凭一己之力,救出近二百民女,诛杀敌军四百余人,令蛮兵闻风丧胆。此外,你还在危急之中救下了我宝贝女儿的性命,破坏蛊宗的阴谋。蛊宗四大护法,已有两位命丧你手,这桩桩件件,都是大功。”

  张道安哈哈大笑,道:“有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忽然杀出相助,乃是天宫赐福。袁英雄,本王重重有赏。”

  袁忠义缓缓吸一口气,叩首道:“草民谢陛下恩赐!”

  “本王要封你为讨蛮将军,当然,你不懂兵法,就不必你带兵打仗了。你只管游侠边疆,诛杀那些不拿中原汉民当人的蛮狗,让蛊宗再也不敢犯我大安之境。”

  袁忠义沉声道:“谢陛下,草民领命。”

  贺仙澄柔声提醒道:“智信,可不能再自称草民了。”

  他故意一怔,才改口道:“是,臣领命!定为陛下竭力分忧!”

  “好!”张道安大笑几声,又道,“此外,本王赐你府邸一座,就在将军府西南角对面,仆役丫鬟都已安排妥当,至于管家,就等你这主人去亲自挑选。库房里另有黄金百两,供你安家落户。本王知道,你们武林中的少年,尤其是你这样功夫极好的小英雄,并不会安于一处,迟早还要去其他地方行侠仗义。不打紧,本王绝不拦阻,只要袁英雄你记得,茂林郡内有你一个家,你能偶尔回来看看,就能让蛊宗那些蛮子闻风而逃。”

  袁忠义本觉得这里该略作推拒,可之前数人都提醒他应该照单全收,他们都比自己了解张道安,那么,还是顺水推舟为妙。

  “臣谢陛下恩赐!”

  “这些都是小事,不足挂齿。袁英雄,本王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能教你喜出望外的好赏赐。”

  袁忠义故作欣喜,抬头道:“谢陛下。”

  张道安瞄一眼精心打扮之后更加明艳动人的贺仙澄,胡须下的肥厚嘴唇微微一动,旋即露出极为热情的笑容,朗声道:“飞仙门的许真人,为你做了大媒。贺仙姑此次立下大功,其他赏赐都推掉不要,她指明要嫁给你,与你做对江湖侠侣。本王这就下旨,赐你们月老红线,定下婚约,不知袁英雄意下如何?”

  袁忠义演技精湛,当即露出欣喜若狂的模样,跟着眉心紧锁,十分为难道:“可……陛下,实不相瞒,臣……私下已经……”

  张道安哈哈大笑,又道:“你不必说了,本王知道。本王的千里眼,什么都看得到。你和包仙姑患难真情,感天动地,本王岂能将你们生生拆散,有损仙人阴德。但包仙姑是师妹,论理,应当让一步,真人,我这话没错吧?”

  许天蓉含笑点头,道:“陛下无所不知,自然不会错。”

  包含蕊听他们不提遭难的事,而是给了个无关紧要的借口,心中感激,抢着跪下道:“民女愿随侍贺师姐,为奴为婢,此生无悔。惟愿能伴袁将军左右。谢陛下成全。”

  “瞧瞧,多好的感情。”张道安颇为欣慰似的捻须微笑,道,“本王主持订婚,岂会让这样的真情女子去做奴做婢。你放心,本王下旨,贺氏为妻,你包氏,也要封为如夫人。”

  包含蕊叩首谢恩,磕得梆梆作响。

  这时张道安话锋一转,忽然又道:“不过你先别急着磕头。袁英雄,你丰神俊朗,气质风流,情债想来,也不止这么两桩吧?”

  袁忠义心知肚明,抬身道:“回陛下,臣年轻气盛,命犯桃花的事,的确做过不少。诸多荒唐,还请陛下恕罪。”

  “哎,此言差异。好男儿,本就当有一群红颜知己。即便是已经得道,如本王修成长生之术,也一样要求娶仙妃,打理诸多俗务。风流而不下流,才是英雄本色。”张道安朗声道,“时候不早,本王也不多绕弯子,你定亲的妻子,须得多加一个。”

  袁忠义按照此前商议出的应对,平静望向张白莲,注视片刻,拱手道:“臣愿请陛下定夺。”

  “好,痛快。本王最欣赏江湖豪杰就是这点,大丈夫不拘小节,明人不说暗话。”张道安笑道,“白莲,父王最后问你一次,这当真是你所愿?你若点头,本王……可就要下旨了。仙旨一出,此事便再无更改余地。”

  张白莲微微一笑,低头道:“请父王下旨便是。”

  张道安似乎有些不愿,又问道:“不后悔么?”

  张白莲朗声道:“此事乃女儿为了大安义军所做的决定,今后不论如何,绝不反悔。”

  贺仙澄和袁忠义同时觉得不对,齐齐看了过去。

  张白莲眼中含泪,神情坚决,看这情形,分明就不是要赐婚的样子。

  这变故,可是贺仙澄也不曾预料到的。袁忠义更是大感诧异,连包含蕊都做好上头被两个正妻死死压着的准备,怎么其中一个忽然变了卦?

  这时,张道安幽幽叹了口气,拉过张白莲,肥厚手掌抚摸着她的发丝,缓缓道:“父王知道,你一心为国,从来都是最诚挚的那个。你的主意,父王允了。”

  张白莲抬手拭去眼角泪花,道:“女儿愿为父王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只求还黎民百姓一个天下太平!”

  张道安看向袁忠义,微微一笑,道:“袁英雄,听本王赏。”

  袁忠义俯身叩首,道:“谢陛下恩赐。”

  “本王义女张氏,固有爱才之心。她及笄已有三年,待嫁闺中,只等一位袁英雄这样的少年,才能让她卸下戎装,安于闺房。袁英雄,本王命你将张氏择吉日与贺仙姑一同娶回家中,以平妻之礼相待,不得有所偏袒,和和美美,成就一段娥皇女英佳话。可否?”

  袁忠义被弄得有点糊涂,心中已经猜到答案,虽说有些暗喜,可总觉得一旦李代桃僵,事情便有可能不好收场。

  但此刻骑虎难下,也容不得他拒绝,只得先道:“臣愿请陛下定夺。”

  贺仙澄盯着张红菱,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她已有双十年岁,而张白莲比她还要大些,张道安说的那个义女张氏,自然不会是白莲。

  及笄三年,年方十八,花容月貌,又个性泼辣,一旦换成张红菱进门占住西首妻位,贺仙澄的心里,可就有些不是滋味。

  让袁忠义把张红菱带走是一回事,把她娶进门,则是另一回事。

  贺仙澄多年来精心算计,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果不其然,张道安接着便道:“红菱,听旨!”

  张红菱长腿一迈,座前下跪,笑吟吟道:“红菱接旨。”

  “父王顺你和白莲所愿,为你赐婚。即刻,你便是与袁英雄有了婚约的女子,今后行事理应收敛,出门在外要注意礼数,吉日一到,你便和贺仙姑一起,嫁于袁英雄完婚。届时父王会与真人一起,为你们三……你们四人主婚。”

  张红菱叩首谢恩,脆生生道:“多谢父王,为红菱寻得佳婿。多谢姐姐,肯将这天大的好处让给妹妹。红菱今后必定修身养性,不再耍泼撒野。”

  许天蓉脸色微变,但转眼烟消云散,在旁笑道:“红菱娇美,倒是不逊仙澄,忠义,还不快再叩谢陛下恩典。”

  袁忠义顺势谢恩,偷偷瞄了张红菱一眼,暗暗惊疑。

  张道安不管张白莲的贞洁问题,将张红菱换入,目的并不难猜。毕竟包含蕊就已是颇为迷人的姑娘,贺仙澄更是面容纯美,宛如天仙。张白莲嫁入,若仅从笼络人心的角度来讲,可以说完全不是飞仙门的对手。

  但要是换成张红菱,她身高腿长,蜂腰一握,酥胸饱满,臀峰挺翘,容颜略逊贺仙澄少许,身段则反超不止几分,又有虚职将军名号,和袁忠义堪称门当户对,一对璧人。

  如此一来,平妻才算是真的有了平的可能。

  贺仙澄虽猜到张白莲会借机让袁忠义带走妹妹,可也没想到她能拱手将男人直接让出。

  无私到这个地步,怕是真的存了几分为大安笼络英才的心思。

  封赏完毕,张道安和许天蓉当着他们,谈起了具体的婚期。

  毕竟涉及了张道安的义女,寻常吉日自然不够妥当。张道安自己精通此术,略一斟酌,选出了九月十二——路旁土,收执位,冲甲子煞北,宜祭祀、婚娶、添丁进口。

  袁忠义好些时候不曾关注过时节,这才知道,如今是七月初五。

  不过今年恰好七月置闰,那么到九月十二的婚期,还有整整九十七天。

  他与贺仙澄悄悄对望一眼,换了一个眼色。

  等到谈定诸多细节,恭送张道安离去,许天蓉说了几声恭喜,也面带微笑走掉,袁忠义便立刻寻思着找个借口,打算带贺仙澄私下聊聊。

  “含蕊,你身体不佳,先回去歇息吧。仙澄,你对茂林比较熟悉,来,陪我去看看咱们将来的家。”他笑眯眯柔声说道,顺势瞥了张氏姐妹一眼。

  他本觉得那边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张道安走后,张红菱对他就颇有点爱搭不理的架势。

  可没想到他话音未落,张红菱就一扭身子走了过来,清脆笑道:“好呀,我也挺好奇的,咱们一道过去,看看新宅子呗。”

  袁忠义心中不愿,便故意道:“白莲,你要不要也一起看看?”

  他和张白莲的关系张红菱一清二楚,说不定会因此想要离开。

  张白莲却避嫌一样摇了摇头,道:“我送含蕊回去,顺便和她谈谈。”

  包含蕊听到要嫁来的是张红菱后,就一直有点神不守舍,照说,是该跟张白莲好好聊聊。

  张红菱唇角一翘,忽然凑近两步,脆生生道:“怎么,你不想叫我跟着啊?哎呀呀,我这就得开始担心咯,我的夫君,好像一碗水端不平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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