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我居住的茅屋沐浴在如银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安详而又静谧。
吃过晚饭,我便坐在木床上闭目运功,当功行十二周天悠悠醒来时,不觉已过了两个时辰。我感到浑身舒泰,身体飘飘欲飞,深知自己所修炼的乾天一气神功已到了第四重境界。听父亲说这种神功共分十重,比少林寺的易筋经更加神奇,威力奇大,平常人练至五重,足以列入江湖一流高手,若练至最高深处,便可达到天人合一、陆地飞仙的境界,那时自然是天下无敌。但这种功夫非常难练,我从三岁开始修炼到今年十八岁,已历十五载,凭自己绝顶聪明的资质(父亲说的)又刻苦用功,也只能达到第四重境界。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拿出父亲留给我的宝剑来到屋外竹林前的院坝里准备练剑。我居住的茅屋处在川东晋云山的一处十分隐秘的山谷内,茅屋四周的竹林是父亲按照八卦结合反五行方位布置的奇阵,一般的江湖高手休想进入。
练完一套父亲所授的乾天剑法,我又开始练习乾天掌法和指法。这乾天剑法、掌法和指法均属上乘武功,深奥难学,尤其是乾天指法,练至高深处,可从食指尖发射出凌厉的劲气伤人于无形,端的是防不胜防,厉害无比!比江湖上曾经有过的一阳指奇功毫不逊色,教之少林寺的不传之秘大力金刚指要厉害许多!但这门奇功必须以雄厚无比的内力做支撑,以我目前的内力,只能练练招式,根本无法发出劲气,即便是功力高深的父亲,也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劲。
练完掌法和指法,我微依在一棵碗口粗的竹干旁,想起父亲临走时曾交代他此行是追踪一个神秘组织,少则一月多则两月便可返回,不料迄今已近三月仍无音讯,莫非……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林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只见一条黑影踉跄着向茅屋奔来。待看清黑影身形,我不禁大吃一惊,忙赴上前去,叫道:“父亲,你怎么啦?”
“快!翼儿,别说话,收拾好东西随我去后山。”
父亲喘息着道。
我背着包袱扶着父亲往后山奔去,一路上心情万分焦急,试想父亲内功已练至第七重,江湖上已罕遇对手,这次若非遇上绝顶高手,岂会负伤?若非对头极其厉害,有可能跟踪而来,又岂会如此匆忙走避?
转眼间,我在父亲的指点下扶着他穿过荒草齐腰的山坡,又绕过两片隐秘的树林,扒开一处密集的草丛,进入一个幽深的山洞。摸黑进入十余丈,拐过两道弯,洞中传来滴水声。
“行呐,翼儿,把蜡烛点上,扶我坐下。”
我点上蜡烛,扶父亲在靠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不禁打量洞中的情景。只见处身之地十分宽敞,犹如直径约有五丈的一座巨形圆屋,洞壁怪石嶙峋,左前方五步开外有一座方圆一丈左右的黑色水潭,墨黑色的水滴从洞壁顶部的裂缝滴入潭中,发出悦耳的“咚咚”声,水潭的周围是一圈宽约一尺的黑土,上面长着稀疏的不知名的火红色菌类,在幽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父亲喘息着道:“翼儿,这个山洞是为父一年前发现的,为保持隐秘,没给你提起,没想到……咳咳……咳……”
父亲说着,猛烈地咳嗽起来。
“父亲……”
我扶着父亲的肩背,调正位置,企图用真气为父亲疗伤。
“翼儿,别浪费真气,”
父亲阻止我道:“我现在五脏离位,就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救治。来,时间不多,快坐下听我说。”
我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只听父亲道:“翼儿,别伤心,人都有一死,为父能活到今天,已经很欣慰了。只是有一件秘密,我必须说出来才能放心。”
顿了顿,父亲又道:“因为你小,所以这件秘密我隐藏了多年。其实,你不姓李,而复姓东方。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严格说来,我只能算你的二叔。”
我大吃一惊,不能置信地望着父亲,正欲开口,父亲道:“你别急,听我说完。”
我把到口的疑问掩住,默默地听父亲道出原委。
父亲望着前方,面色朦胧,陷入了深深地回忆:“这件事还得从五十年前发生在武林中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说起。五十年前,武林曾发生一件惊天动地大事,平静多年的武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非常神秘的帮派,叫做‘通天教’,教主武功奇高却又非常神秘,座下十大护法个个武功绝顶。该教妄图雄霸武林,作风狠辣,烧杀奸淫无恶不作,短短两年间,便在江湖上挑起了充满恐怖的血雨腥风,弄得人人自危,许多中小门派望风而降。”
喘喘气,父亲接着道:“那一日,通天教邀约了少林、武当、峨嵋、崆峒、天山、昆仑、华山、青城和丐帮等九大门派齐聚泰山一决雄雌。九大门派平时已有许多弟子死于通天教手下,峨嵋、天山、昆仑、华山的女弟子更是惨遭奸杀,因此同仇敌忾誓欲将此邪教剿灭。无奈九大门派联手之力虽然强大,却仍非通天教的敌手,决战未及半日,便死伤惨重,九大掌门仅剩下少林、武当、峨嵋和丐帮的掌门在苦苦支撑。”
说到这里,父亲又猛烈的咳嗽起来,我赶忙伸手抚慰,半晌,父亲又道:“眼看九大门派岌岌可危,突然,半空中传来两声清越的龙吟,震得众人耳鼓发胀。只见斗场上出现了一道一俗的两个人,道人身着灰色道装,长相微胖,慈眉善目,另一人作白色儒装打扮,身材微瘦,给人一种仙风道骨飘飘欲仙之感。众人罢斗,呆呆的注视着两人。只听道人道:‘贫道久居关外,少履中原,不想今日一游,便闻通天教与九大门派在此决斗,请诸位听我一言,上天有好生之德,双方就此罢斗如何?’通天教主嘿嘿一笑道:‘笑话,我等以命相搏,难道仅凭你一言便即作罢?’白衣儒者冷笑道:‘素闻通天教烧杀奸淫,无恶不作,今日饶尔等一命,已是网开一面,否则,哼!’通天教主怒道:‘那里来的一对野人,给我杀!’众教徒正待上前,却见两人双手一举,道人手中飞出一道青光,白衣儒者手中飞出一道白光,两道光芒立即扭合在一起呼啸着向通天教主及其手下十大护法卷去。霎时间,惨叫连连,未及数合,通天教主和十大护法便人头落地,这一幕来得实在太快,众人还未来得及反映过来,两道光芒已分别返回两人手中。几千通天教众见教主、护法已亡,遂发一声喊,便四下逃散,众人亦不追赶。这时,众人才看清道人手中握着一把通体泛着墨黑之光的宝剑,而白衣儒者手中握着把同样形状但通体闪着耀眼白光的宝剑,均感惊讶万分。少林寺的普惠方丈代表各派向两人致谢。那一道一俗与方丈交谈一会儿后,面色凝重地对视一眼,微一颔首,然后各自迈出二十余步面对面站定。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只见两人右手薇抬,两道光芒再次飞出,交汇在半空,由于此次速度较慢,众人这才看清那两柄宝剑剑身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先是相互盘旋,然后你来我往相互砍杀。众人无不大吃一惊,不知两人为何翻脸为敌,不多时,两剑砍杀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响起一声雷鸣般的暴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耳听得两声闷哼,待看清时,两柄宝剑已无影无踪,道人和儒者已各自断去左臂,面色苍白,再各自对视片刻,有些无奈地勉强一笑,各自转身往南北方向狂奔而去。”
我听得入神,又不敢插话,只听父亲调匀气息,继续道:“良久,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追问普惠大师,普惠大师才解释说,原来,那两柄宝剑正是传说中的雌雄双剑,由战国楚时干将莫邪倾其一生精力所炼,由于炼制过程中干将莫邪多次滴入自身的鲜血,使双剑具有了高超的灵性,同时亦染上了暴虐之气,故此,双剑出炉时,不但飞起杀了干将莫邪,而且相互自动砍杀着飞入天际,从此不知所踪,谁想两千年后竟为一道一儒所得,普惠大师解释道,那一道一儒起初也并没想到双剑合壁竟如此厉害,否则,两人虽然功力高绝,也绝无可能在几招间使通天教主和十大护法一命呜呼。双剑沐浴了十余位高手的鲜血后,更激发了潜在的暴虐之气,两人不得不运用无上内功以气驭剑使双剑相互砍杀以化解这种暴虐之气,无奈功亏一篑,暴虐之气虽然得以化解,却各自损失一条胳臂。众人听后无不叹息。自那以后,江湖中再没听见两人双剑的消息,危害一时的通天教土崩瓦解,江湖中又恢复了平静,直到二十年后,江湖中再次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父亲喘息一会儿,接着道:“自五十年前那场风波平息后,人们以为通天教已风消云散,没想到二十年后竟又死灰复燃。原来那通天教主的儿子练成了魔功,组织了一个‘天意教’,发誓为父亲报仇,因此行事比通天教更加狠辣,短短一年,便有称霸武林之势。那时,我刚出道不久,乾天一气神功仅练到第六重,闻听‘天意教’为祸武林,便欲除魔卫道。我本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师傅天一道长收留了我,并给我取名李卫道,意即除魔卫道之意。在一次与天意教徒的意外冲突中,我虽大显神威诛杀多人,无奈贼寇势力太大,寡不敌众,危急之时,被一名白衣书生所救。那书生名叫东方白,长得玉树临风,剑眉朗目,英俊异常,更难得的是武功高绝,使一柄通体雪白的宝剑,武功已达以气御剑的地步。我俩一见如故,没多久就结为异姓兄弟行道江湖。起初,我们只是独立地与天意教周旋,后来才联合了各正道门派组成正义盟与天意教决一雌雄。东方白更是了得,被推为盟主。我们与天意教相互拼斗三四年,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直到五年后一位绝色侠女现身江湖加入了正义盟,才打破了均势,再经过了一年的拼斗,我们终于剿灭了天意教,那天意教主也被打入了万丈深渊,坠崖身亡。”
说到这里,父亲停了下来。我赶忙拿出水囊喂父亲喝水,禁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父亲喝完水,道:“后来,江湖又恢复了平静。然儿,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原来,我义兄东方白正是二十年前那位白衣儒者的唯一传人,据义兄说当年他师傅隐居后,用内力终于完全化解了白剑的暴虐之气,可是,此剑的灵性也被随即封住,再难飞剑杀人,除非有人功力通神解除禁忌,白剑方能恢复灵性。我所说的风波主要出在那名帮我们战胜了天意教的侠女身上。那侠女名叫周凤霞,被武林中人称为‘飞天女侠’,不但容貌十分美丽,而且武功智计均十分高明,论功力几乎不在东方白之下。据说她的师傅就是当年曾被武林人奉为仙侠一流人物的独臂神尼。”
父亲说到这里,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继续道:“以周女侠的武功人品,和东方白称得上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两人相处日久,侠女对东方白产生了深深的情愫,可是东方白在认识侠女之前的一次邂逅中结识了当时杭州知府的千金小姐林玉蓉,那林小姐长得可谓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有江南第一美女之称,俩人结识不久,便同时陷入了倾心的热恋。所以,当周女侠向东方白示爱时却遭到东方白婉言谢绝,女侠羞愤之余不辞而别,后来才听说随她师傅出家当了尼姑,人们无不叹息。而林小姐与东方白的热恋却又遭到知府老爷的极力反对,听说知府老爷一心想把女儿送入皇宫,不愿把女儿嫁给一个江湖人。于是,在一天晚上,林小姐带着贴身丫鬟倩儿随东方白私奔,我因师傅早已仙逝,左右无事,便同他们一起在庐山的一座山谷中隐居。我们修了一座小小的庄院,聘请了十多名下人。不久,东方白与林小姐结为夫妇,我和倩儿也日久生情结为连理,我们过着十分快乐平静的生活。两年后,林小姐生下了你,取名东方翼。随后,倩儿也生下一位女儿,取名李芳菲。所以,翼儿,你的亲生父亲叫东方白,我只能算是你的二叔。”
此时,我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看着二叔虚弱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说道:“您虽是我的二叔,但我心里仍然把您视作我的父亲。”
二叔欣慰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时间不多了,听我说下去。就在你满周岁的那天,我和你父亲都特别高兴,一清早便外出打猎,准备猎些野味来庆贺。在山里的一座虎跳峡中,我们碰巧从虎口下救出一位郎中打扮的人,也怪我和你父亲一时高兴,没有过多地追问个中情由,便把郎中带回山庄疗伤。三天后,郎中伤势痊愈,千恩万谢告辞而去,又过了五天,恰逢芳菲满周岁,庆贺宴上,我和你爹见你和菲儿都长得十分可爱,便商定成为儿女亲家,你娘和菲儿她娘也都十分高兴,大家欢畅,便多喝了几杯。那晚,我睡得十分沉稳,朦胧中被一阵喊杀声惊醒,我翻身爬起,猛闻一阵浓香扑鼻,心道不好,忙摇醒倩儿拿上佩剑往喊杀声处扑去,来到庄院,只见你父亲正和十几位蒙面黑衣人激斗在一起,我忙加入战团,但刚一运劲,却发现功力已不足平时的三成,这才知道已中了暗算,我义愤填膺,正待拼命,却见其中一位蒙面人哈哈一笑,取下头罩道:‘俩位仁兄别来无恙?’我和你爹大吃一惊,看清此人正是几天前曾救治过的郎中。我怒道:‘卑鄙小人,竟然恩将仇报。’那人狞笑道:‘实话告诉尔等,我乃天意教首席护法,三年前我教受尔等围攻暗算几乎全军覆没,此等深仇大恨岂能不报!兄弟们,给我杀。’我和你爹立即拼命应对。说实在的,若只是十几位黑衣人,我和你爹虽遭暗算,却也能应付,无奈黑衣人越来越多,更可恶的是,有的黑衣人已开始四处放火。形势危急,你父亲喝令我护着你和你娘,还有倩儿母女逃走。我把你绑在怀里,护着不会武功的你娘和倩儿母女且战且走。敌人分出兵力追杀我们,被你父亲奋力挡住。无奈贼人终究势大,我们渐渐被逼到一个山崖上,混乱中你娘和倩儿母女被擒,我奋力拼救无效,虽诛杀了十多人,却仍被逼落崖下深渊。唉,我真对不起你爹,更对不起你娘和倩儿母女!”
我道:“爹,那不怪你。”
二叔摆摆手道:“孩子,你听我说。算我叔侄俩命大,居然未死。待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原来,崖下是一个很奇特的深谷,形状象一个巨大的木桶,四周山壁如刀切般陡峭,由于人兽罕至,地上的荒草足有一丈多高,幸好下落时我抓断了崖壁上的两棵小松减缓了下坠之势。待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我护着你赶紧寻觅出谷的路,还算老天保佑,终于找到一条通往谷外的隐秘山洞。这些年,我带着你东躲西藏,一方面是因为体内之毒一直未解,功力未复,为了躲避天意教的追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探你爹娘和倩儿母女的下落。直到一年前在这个山洞里意外地发现了火龙菌。原来我和你爹所中之毒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断肠花汁与西域黑龙檀香木的混合物,那断肠花汁原本无毒,是那天意教护法在疗伤时趁我们不注意下在了饮食中,后遇黑龙檀香味才变成了剧毒,只有一种非常罕见的火龙菌可解。解毒后,我的功力很快恢复到了第七重。三个月前,我下山赶集时闻听几个月前江湖中又发生了一系列新变化。首先是横行一时的天意教被一个叫赵仲轩的大侠联合各正道门派所灭,江湖上重新恢复了为天下武林主持公道的由赵仲轩大侠任盟主的正义盟;第二是不久前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叫‘黑煞宫’的非常隐秘的组织暗地里与正义盟作对;第三是不久前江湖中出现了一个行踪神秘武功奇高的白衣少年,手使一把通体雪白的宝剑。我想那少年多半与你父亲有关,因为你父亲所使就是一把通体雪白的宝剑。因此,三个月前我才下山查探,没想到……”
说到这里,二叔再次猛烈地咳嗽起来,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我忙扶住,一边擦拭二叔嘴边的血渍,一边伸手在二叔的胸背上抚按。二叔喘息良久,道:“我下山后的情形你日后自知。时间不多,翼儿,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照我的话去做。”
听二叔严肃的口气,我忙道:“爹,你说,我一定办到。”
二叔微笑道:“好孩子,盘膝坐下,运气一周天。”
我不明所以,只得依言而行,就在我功行一周天时,猛觉百汇穴有一股暖流涌入,我大吃一惊,正待收功,猛听耳边一声大喝:“排除杂念,导气运功。”
我知道这是运功的危急关头,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只得含泪依令而行,但觉那股热流越来越热、越来越浓、越来越急,我只感到浑身渐渐地快要爆炸开来,猛然间,我脑海里轰的一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