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广场那儿,像一块永远不曾愈合的伤口,整天大腹便便地裸露出它的瘫软的身体,任人宰割。当小穆与莎比来到人民广场的门前,发现四周隔着栅栏,里面不知在进行着什么样的建设。
“天哪,我怀疑一年来这人民广场有没有停工过。”小穆感叹道。
“你一年没来过了吗?”
“好像有这么长了。记得去年这里修过街地道,今年地道修好了,人民广场又做手术了。从来没有干净利索地看过人民广场是什么样子。你多长时间没有来过了?”
“我也好久不来了,就是路过这儿,我也没有上到地面来看过。”莎比说道。
两个人走在人民广场前的空地上,看到了那个为当年牺牲的革命者而建起的纪念墙,它在这个暴发户式的城市里,显得格格不入。
人民广场显得很是开阔,国际饭店的正面可以远远地看得很清楚了。莎比仰着头,眯缝起眼睛,看着国际饭店,“小时候,我在家里的窗户就可以看到国际饭店,当年它可是上海最高的建筑呢(存疑)。那时候,阿婆经常带进去,我记得里面有一个银行,柜台老高啊,我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阿婆的腿,我就抱着阿婆的腿,晃过来晃过去,催阿婆早一点离开。阿婆嫌我烦,就哄我,叫我不要闹,完了带我到它的底层餐厅去吃凉拌面。其实我心里的目的就是这个啊,看到外婆答应了,也就乖多了。”
“没想到你小时候也挺鬼的啊。”小穆笑着说道。
“其实,我现在感到小孩的那个聪明,都是因为好吃引起的。”莎比的脸上露出明净的微笑。童年的回忆总会使人变得单纯而干净。“小时候,可喜欢吃凉拌面了,整个南京路上到处都有得凉拌面卖,也算是南京路上的风味小吃了。”
“没想到你喜欢吃面。”小穆说道。
“你不知道凉拌面真的很好吃,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吃。”
“好啊。你小时候还有什么好吃东西,给我推荐一下。”
“好吃东西多得来,什么‘鲜得来排骨年糕’,那年糕粘粘的,排骨炸得脆脆的,那时候做梦都想吃。还有——我记得当时还喜欢到上海食品公司那儿,里面好 ‘吃’东西也多的来,话梅,橄榄…… 那时候特别喜欢喝那里的‘酸梅汤’,酸酸的,能把人酸倒。”
“你这一说,我倒也要淌口水了。”小穆咂巴着嘴说道。
“呵呵,可惜现在‘酸梅汤’没有了,不然我请你去喝。”
“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喝,听到你说的全是酸的东西,我是嘴里渗水了。我最怕吃酸的了。我倒想起你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莎比掉过头望着他,两个人此刻正穿越马路,走到深色格调的国际饭店的身下。
“你不是说过吗?女人都是酸性的。”
“你提起这话,我觉得还真是这样啊。小时候,公公用热水瓶到冷饮厂去买冰水,酸酸的,可解渴了,铜钿也便宜啊,一热水瓶才5分钱,我一次能喝一个杯子,杯子好大啊,是那种敞口的大杯子。小时候我还特别喜欢吃酸奶,上海的酸奶瓶子都是小小的,到南京去过之后,我才知道人家的瓶子才叫大,一瓶抵得上上海的一瓶半。如果我小时候能吃到大瓶子真的就很过瘾了。”
“别提酸牛奶了,我感到全身都酸得要皱巴起来了。”小穆想到过去女朋友喜欢吃酸牛奶,心里隐隐地涌上一种不可思议的恍惚感。在这样的上海街头,他曾经与一个女孩相携着走过,留下了他的那段温情回忆,而今天,他又与另一个女孩走在这陌生的街头,往事还是会和流进入腹中的酸牛奶一样,按捺不住地会冒出点点滴滴的酸楚的回忆。
“呵呵,说到好吃东西,其实都是嘴上的空谈,到现在还没有一滴进嘴呢。今天中午我请你。”莎比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向小穆扬了扬头。
“好啊,那我真有口福了。”小穆有一点心不在蔫地看着莎比。他还没有立刻把心底深处对前女友的回忆驱赶干净,更难以把心里的那份怀旧的情感与面前的这个女人取得一种对等的平衡。
“我们先逛一圈,回头的时候,就到这里吧。”莎比带着小穆走进了紧贴着国际饭店的黄河路,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光,路边不断有男青年招呼着路人,并且强行地把手中的饭店名片塞进过路人的手里。莎比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饭店,说:“小时候,这里是黄河路制药厂,现在改成饭店了,我们回来就到这里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