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我儿快快醒来!」
迷迷糊糊中,刘洪海但觉身体摇晃,只听得一阵惊惶莺声,在耳边喋喋不休,虽尽力想要睁眼,身子却昏昏沉沉,浑没一丝力气。
但听得那清脆女声叫了一阵,旋即不知对谁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既教我儿习那劳什子七十二变,为何不在旁贴护!若是跌坏了我儿!我定不与你干休!」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一浑沉男声慌忙忙道:「为夫如何没有遮护?直恨不得拿索套着他才好,不料这惫懒孩儿自以为已习练纯熟,趁为夫不备,突变做个鹞鹰遁走,为夫追之莫及,眼睁睁看他法术失控撞上山石,这却怪我不得……哎呀!夫人莫要动手,莫要动手!」
「我把你这腌臜夯货!杀千刀的老牛!还在这里满口胡柴!倘若我孩儿有甚三长两短,可叫我……可叫我如何得活……」
那女子发一阵火,音转哽咽,哀哀哭道:「我的儿啊……」
那男子缓声劝道:「夫人勿忧,看我儿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定当无事!定当无事!」
那女子充耳不闻,只是哭泣。
什么鬼东西?七十二变,我还孙悟空呢!刘洪海浑身没一处不痛,虽是一根小指头也无法动弹,心头却渐渐清明,暗暗纳罕:自己不是被大卡车撞了吗?最后的记忆便是一把推开妈妈之后,迎面而来的巨大车头……难道现在是在医院?
妈妈呢?馨芸在哪里?没有受伤吧?旁边吵吵闹闹胡说八道的这一男一女是谁?
虽然那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儿子,却绝不是馨芸的声音!
回想当日,却是刘洪海十八岁生日,也是他与自幼相依为命的美貌爱母结缘周年纪念日。刘洪海为了这重要日子,硬是顶着一月后便是高考的压力,特意找到班主任,软磨硬泡,请了整整两日假。
刘洪海之母刘馨芸年方卅二,本是内地富商之女,十三岁时不幸被人绑架,惨遭强奸致孕。一月后绑架者被捕,因需提取基因为证起诉,刘馨芸以十四稚龄,忍辱受苦生下刘洪海,终使罪犯伏法就戮。
由于幼年经历,刘馨芸极恶男子,然女子母性天生,唯对亲生儿子刘洪海疼爱不已。刘洪海自幼乖巧,成绩优异,步入少年后偶然得知身世,怜爱母亲之余,更是痛恨已死多年的生父。为补偿生来即带有之罪,刘洪海对母亲更是加意体贴,呵护备至。
男子幼时大都有恋母情结,刘洪海自幼无父,至十来岁情窦渐开,加之得知身世后心中由愧生爱,对美母之情越发不可收拾。而刘馨芸本就貌美心高,且正当三十妙龄,虽恶男子,却始终兰心寂寞,眼见唯一能得亲近的儿子年纪渐长,愈加英俊挺拔,才华横溢、幽默风趣,更对自己千依百顺,只把自己一人当做手心至宝,直比世间最好的丈夫还要温柔体贴,不由得芳心暗许,也将一缕情丝暗暗系于爱子身上。
朝夕相见的母子俩虽互相爱慕,却碍于世情伦常,不敢丝毫表露,俱不知对方心意,只是各自辗转反侧、备受煎熬。直至刘洪海十七岁生日那晚,刘馨芸在家中为儿子庆祝,母子俩各有心事,不觉一齐喝得酩酊大醉。次日二人同时醒转,却骇然发现母子二人赤条条的拥在床上,刘洪海晨挺的卵子还兀自杵在母亲穴里,顶着那硬中带滑的胞宫口一跳一跳地撒欢哩。
刘馨芸羞惭无地,挣扎开来,拉过锦被裹住身子,放声大哭。刘洪海也慌了手脚,忙滚下床跪地,一面痛自耳光,一面哭诉自悔,只是脑袋一塌糊涂,忏悔中说不得便夹了些胡言乱语,说到伤心处,不自禁露出口风,道出几年来对母亲的苦恋情思。
刘馨芸乍闻爱子秘事,芳心大喜,恨不得立刻搂住洪海亲个够,只是抹不开脸面,一味嘤嘤娇泣。刘洪海却只道母亲不肯见谅,又想起母亲本有幼年阴影,今日却再受自己之辱,一时间悔恨之极,恨不得不该活在世上,便要举起床头水果刀自裁。刘馨芸唬得魂飞魄散,再顾不得女儿家娇羞,一把抱住儿子,急急吐露心事。
刘洪海至此方知自己与爱母乃是两情相悦,抱着母亲软玉温香,滑如凝脂的身子,惊喜交集,如在梦中。一低头,便见伊人秋波如水,红唇诱人,不由得伸嘴便吻,刘馨芸含羞浅笑,藕臂痴缠,婉转相就。
从此二人在外仍为母子相称,背地里却是儿夫母妻,整日价老公老婆、亲亲宝贝呼来唤去,食则坐怀互哺,寝则交股而眠,时时行云,日日覆雨,恩爱非常。
正是:慈母佳儿两缠绵,不教孝武专于前。
莫道天理容不下,只羡鸳鸯不羡仙。
前事表过,再说刘洪海年满十八这两日假间,母子二人在爱巢别墅中颠鸾倒凤,不知痴缠交媾了多少回。刘洪海尘根插在自身降世之处,与母亲仿佛连体婴儿一般,除却便溺之外,真真舍不得片刻分离。纵使每每在爱母子宫内射出阳精后一时瘫软,也要泡在那暖融融、水淋淋的膣孔内,一面搂住美母轻怜蜜爱,一面絮絮说着动人情话儿,逗得个馨芸只是吃吃荡笑,撒娇耍嗲,爱火愈燃愈烈,不曾稍熄。
直至次日,母子两个俱都欢爱得精疲力竭,相拥眠至傍晚方起,但觉饥肠辘辘,刘馨芸又欲给爱子正式庆祝十八岁成人之礼,便相偕驾车离了爱巢,外出就餐。浪漫的烛光晚餐之后,刘洪海搂着俏脸微红的爱母娇妻纤腰出得餐厅,正欲取车之时,突见一载重卡车在路旁歪歪斜斜,横冲直撞,正定睛看时,却见那司机满脸通红、昏昏欲睡,往方向盘一趴一扭,卡车便拐弯冲进停车场,径向母子二人撞来。
危急之时,刘洪海只将爱逾性命的母妻狠狠一推,未及躲开,便被卡车迎头撞上。砰地一声大响,隐约听得母亲撕心裂肺地叫了声自己名字,黑暗袭来,就此人事不知。——————————————————追思半晌,刘洪海力气渐生,将眼皮睁开一条缝,吃力看去,影影重重的,但见两个影子在面前乱晃,只听先前那女子喜道:「孩儿醒了!我儿醒了!」
刘洪海定睛看去,只见一个三十许美貌妇人梨花带雨,娇靥满是爱怜喜色,凑在跟前。那妇人身着霓裳古装,眉目如画,云鬓高耸,满头珠翠环绕,星眸朦胧似能言,绛唇一点若含情,真个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刘洪海不禁心下大震,暗道:「乖乖,哪里来这样祸国殃民的美女?古装打扮,难道是正在拍戏?为什么拍到医院来了?啧啧……这女演员一定会红!这气质、这脸蛋,哪个女明星比得上!」
便在他意乱情迷,盯着美妇呆呆出神之际,旁边黑乎乎一个大脑袋挤将过来,眼若铜铃、鼻似漏斗,竟是老大一个水牛头。刘洪海吓了一跳,想不明医院内怎会有牛,正惊奇之际,却见那牛头裂开大嘴,口吐人言:「我儿觉着如何?可有哪里疼痛不妥?」
这一下,直唬得本就虚弱不堪的刘洪海三魂出窍,七魄升天,双眼一翻,便即晕去。
混沌中一段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冲击入脑,一幅幅奇异画面放电影般流转而过。不知昏睡了多少时辰,刘洪海幽幽醒转,只觉周围静悄悄的,似乎无人在旁。
刘洪海觉着身子恢复了些力气,睁开眼来,四周黑漆漆一团,身周之物也仅辨形状,似乎已然入夜。
看着头顶模糊的青纱幔帐,刘洪海暗叹了一口气:「原来,刘洪海终究是死了啊……馨芸吾妻,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孩儿不孝,不能遵守诺言,和你白头偕老了。早知……早知如此,我一定答应你,让你给我生个孩儿,也好让你今后排解寂寞……」
悲从中来,不由得怔怔流泪。
好半天,刘洪海才稍稍振奋精神,整理新得之记忆。
从适才自三魂离散的大脑中继承的记忆得知,眼下夺舍所得的这个皮囊,乃是他幼时便耳熟能详的《西游记》中一个妖王,圣婴大王红孩儿是也。
红孩儿本姓牛,名圣婴,现今已是两百余岁,却因妖、人寿命有异,外形依然是个十二三岁的垂髫童子模样。先前所见的大牛头,便是今生之父,平天大圣牛魔王,那美绝人寰的华贵妇人,自然是红孩儿生母,铁扇公主罗刹女了。
刘洪海小学时已通读四大名着,因年幼,既不爱琐碎拖沓,通篇脂粉气的红楼,也不喜竟将残害无辜、卖人肉包子的恶贼、为强抢美色枉顾一城平民的淫贼、假仁假义的奸贼统统称为「好汉」的水浒,唯喜英雄遍地,烽火连天的三国,与奇思妙想、妖魔神怪横行的西游。
其中,又属西游最合小孩口味,当年刘洪海可是爱不释手,将一本厚书细细读了十余遍,八六版电视剧也是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现下回想,只觉西游书中情节人物俱都历历在目,竟如背得一般,不禁暗暗称奇,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得归于灵魂穿越之奇效矣。
书中红孩儿出场之时,已是三百余岁,即是距玄奘西游尚有数十至百年之久,自己还未学过原着中红孩儿最大依仗三昧真火,也不知百年后西游时之红孩儿是如何习得。
且书中牛魔王身怀七十二变,红孩儿虽也变小儿、变观音,有过几次变化,却未曾说到能变别样物事,不知是没能学到其父牛魔王的本事,还是因这次几乎致死的意外,畏而弃之了。
从前读西游,尚未对这妖怪留心,此刻既已身为红孩儿,细细思索之下,许多关乎己身、关乎身边人的诸般谜题便纷至沓来:其一,血统怪异之谜。红孩儿既是牛魔王之子,为何仅仅身具罗刹女罗刹族体质,从未说他也是个牛精?即便身受莲台三十六把天王罡刀洞体之苦,也未能化为牯牛本相?书上说他「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战裙巧绣盘龙凤,形比哪咤更富胎。」
同为少年模样,却比哪咤三太子生得还好看些,这般形容,哪里还像个妖怪?明明就是貌比潘安的少年神仙嘛!
其二,三昧真火之谜。三昧真火威力极大,须得观音净瓶玉露方能灭之,那净瓶玉露连太乙金仙的人参果树也救得活,可见三昧真火实乃道家仙法中极霸道之术。此法术牛魔王不会,罗刹女不会,遍观西游,太乙散、金仙无数,擅此术者仅仅一个太上老君而已。红孩儿再怎么于八卦炉砖石而成的火焰山修炼,不得其心经秘法,又是如何修成?
其三,母亲铁扇公主的芭蕉扇。那芭蕉扇乃是「昆仑山后,自混沌开辟以来,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阳之精叶,故能灭火气。假若扇着人,要飘八万四千里,方息阴风。」
这样一个天地至宝,如何会落入不过一千余岁,勤力修为也仅至散仙之位的罗刹族小小女子手上?虽说罗刹族出了个佛教法神罗刹天,也不过区区十二天之一,天庭灵山修为高过他之人多如牛毛,任刘洪海怎么盘算,莫说一个牛魔王,连那罗刹天也护持不住铁扇公主的至宝芭蕉扇呀!
静思良久,刘洪海忽觉腹中饥饿,便将疑云抛诸脑后,翻身坐起,欲去寻些吃食。不料刚一起身,便见床边矮几上,一个窈窕女子伏几而眠,鼻息细细,几不可闻。看身形穿戴,正是日间所见的倾城美妇,红孩儿之母罗刹女。
可怜天下慈母心!
刘洪海一怔,心头暖流升涌,似乎又回到前世,自己高烧卧床,娇妻爱母馨芸不眠不休守在床边照顾之时。刘洪海温情脉脉,看了罗刹女许久,脑中却满是馨芸如花玉颜,娇嗲痴态,今后却天人永别,不由得伤心落泪。
半晌后,刘洪海拭净泪痕,重又躺回床上,伪饰虚弱,开口唤道:「母亲……」
罗刹女登时惊醒,不及修整倦容,急急抢到床畔,惊喜道:「孩儿醒来了!身子觉着可好些了?」
一面说,一面扶爱子坐起,举止千般轻柔,万种怜爱,直怕孩儿磕着碰着一星半点。
「尚好,只是身子无力,腹中饥饿,还劳母亲取些吃食来,给孩儿垫垫。」
刘洪海有气无力道。
罗刹女禁不住珠泪滴落,忙举袖揩拭,却是苦尽甘来,泪中带笑,嗔怪道:「你这孩子,说甚么浑话!怎地一觉醒来,便转了性子?对母亲说话,还道什么劳烦,再如此,为娘可不依你哩!」
刘洪海心中微凛,脸色却不稍露,苦笑道:「孩儿不孝,但知逞强好胜,却害慈母心忧受苦,悔之不及,这不是给母亲赔礼么。」
罗刹女更是欢喜,破涕为笑道:「灶下煲的灵芝人参粥,已热过好几回了,此时兀自用文火温着,娘即去给你盛来,可莫要再说这般伤人心的见外话了!只是孩儿若想吃些人肉滋补,这一时半会……娘还要出去寻上一阵子,方才能得。」
这后几句话一说,刘洪海胃中一阵翻涌,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过往记忆,几乎立时吐了出来,忙道:「用不着用不着!母亲煨的清粥便再好不过!母亲一向以来,便常劝着孩儿与父王两个行些善事,此次大难不死,孩儿念着,定是母亲日常积善之功,方才换得孩儿回魂逃生。且孩儿已是不小,不能再作懵懂顽童,教母亲失望,便决意从今后积德行善,再不吃人了。」
罗刹女大喜过望,连道:「好!好!好!孩儿这般乖巧,为娘诚实喜慰!……啊,不说了,娘这就去给乖孩儿盛粥。」
莲步蹁跹,急急去了。
刘洪海目送她婀娜倩影离去,脑中翻涌的尽是原属红孩儿的记忆中,罗刹女温柔体贴,端庄贤淑的完美模样。不知不觉间,罗刹女的形象和挚爱娇妻馨芸的模样渐渐重叠起来,刘洪海自家明自家事,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罗刹女已经成了他对馨芸那瀚海澎湃、却无可宣泄之思念与深情的替代品。
由于以前的身世,刘洪海对父亲这个角色向来缺乏好感,想起牛魔王在百余年后还会入赘别府,纳个玉面狐狸为妾,那么,就让自己将这一切提前,并代替他宠爱罗刹女吧。
牛魔王的七十二变是一定要学的,待得学完之后,该怎样抢得母亲在手,却要好好筹划一番了。
至于百余年后玄奘西游开始,自己的命运应如何改变……这个还需要担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