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也就五点多,大家就被叫起来,强制去上厕所,然后回来吃饭。
洗漱连个肥皂都没有,只能对着水管子洗把脸,然后跟昨晚差不多的伙食又端了上来。吃完了就让大家下井。
新来的第一次下井,超级恐怖,升降机看起来并不牢固,还会晃,一次20个人挤在一起,从上而下的时候,就跟下地狱差不多,能听到井下传来似黑白无常勾魂的声音。越往下越黑,才没过一半,就啥也看不见了,老朴带着大家开了瓦斯灯,在约莫一百米深的地方下了升降机。前面是一条只有一米二左右高的矿洞,人只能哈腰前行,输送空气的管道看起来并不粗,不过好在这里还算不上很闷,能喘上来气,老朴提醒大家,瓦斯灯千万别弄碎了,瓦斯一爆炸,大家全玩完。
我看不清其他人的脸,但是能听到几个人哭又不敢大声的样子。
此时又闻到了臭味,有个年轻的小孩,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的,吓得拉了裤子,被拖了出去。
别看矿洞不高,但是比较宽,都是挖完了煤留下的,看着这些没有支撑保护的矿洞,谁都说不准啥时候就塌了。矿洞大概有三米宽,两边有很深的车辙,那时小矿车压的,旁边是输气管,能听到嗡嗡声。一个小矿车大概能装一吨煤,全靠工人们用铲子和簸箕挖到矿车上,然后再推到升降机上拉上去。就这样,每天三个队一共要挖差不多500矿车。
跟我们一起下矿的是队长,他不是我们小屋的人,这人有专业技术,下矿一方面是保证安全,另一方面是监视我们。队长不用干活,但是要在下面陪着我们,这个队长叫张强,三十几岁,听说是内蒙通辽人。队长比我们赚的多得多,毕竟是管理层的。除了队长以外,地上还有个机械班,都算是技术工,开升降机的,开吊车的,还有管瓦斯灯、输气管等等的人,一共有个十来人。
刚开始的工作还不算能接受,不过想到未来的日子,每天都要这麽辛苦,真是死的心都有,而且井下就像是地狱一样,完全没有安全感。
我本是个大学生,啥时候干过这等苦力,不过这一年多在三田晒得挺黑,看不出是个知识分子。被拖走的小孩叫小栾,出去换了条裤子,又弄下来了,下来时候还是哭哭啼啼的喊爹喊娘的,张强揍了他半天才消停来干活。这小子个子挺高,就是瘦,后来才知道他比我还大两岁,中专学过修车,又干了几年运输,会开叉车,也是被抓来的。
午休的时候,升降机上送下来了包子和水,包子是萝卜和萝卜馅的,水可能就是自来水。一群累傻的人,就靠着矿洞吃,吃饭时间规定为半个小时,吃得快,还能睡二十分钟。
没一会儿,就听到老焦他们几个老油条打呼噜的声音,新来的哪敢在这里睡觉,一会儿不知道怎麽死的都。
我吃完了正在闭目养神,有个小子凑过来搭话。
“哎,哥,我瞅你不一般人儿。”
我睁眼看去时,这人是昨天分到跟我挨着铺的。这人很黑,短头发显得脸很大,中等个头,一米七五左右,看上去挺结实的。
“你想干啥呀?”
“说说呗,你咋来的?”
跟你说个鸡巴毛啊,我闭上眼不理他。
“哎,我叫刘志海,你叫我刘海儿就行。哥嫩咋称呼?”
听他这口音不是本地人,我睁眼看了他一眼问到:“不是本地人啊?”
“嗯呢,关里来的。”
“多大了?”
看着年纪不小的刘海儿,我倒是像个老大哥一眼询问起他来。
“三六了,本命年。”
“我叫李强。”看对方坦诚,我也自报家门,说完又闭上眼睛养神。
“哥你咋进来的,我瞅你这人不一般,咋能上这当进来呢?”
听到恭维的话,人都高兴,我又一睁眼反问他:“你咋进来的?”
“哎,俺是从关里来大庆打工的,好几年了,挣了点钱,让骗子给骗了,然后又让人给卖这来了。”说着心酸的事,这小子露出伤心的表情。
我没心情听他诉苦,这种傻逼太多了,没文化,出来打工被骗,无非就是被人跟他说个好事,把他钱都骗走了。
“我是自己进来的。”
“自己为啥进这来?”刘海儿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勾了勾手指让他凑近一点,然后小声跟他说:“我杀了人,躲进来的。”
说完又拉开距离,晦涩地笑了笑看着他。刘海儿还是一脸懵逼。
“那几个小子弄得迷烟迷酒,我都明镜,我是特意喝了酒进来的,等过了风头,我再出去。”
刘海儿越听越信,看了一眼远处的张强,又凑过来小声问:“哥,那你打算啥时候出去啊?”
“不一定,过几个月吧。”
这农村人就是好忽悠,几句话,这小子就全信了,虽说是忽悠,不过我杀人躲凶是事实,心里不虚。
刘海儿像是得了救命稻草一样,又继续说到:“哥你要是啥时候出去,把我也弄出去呗,我听你的。”
“哼,凭啥带你走啊?”我也端起来跟他说话。
“哥,只要你能把我弄出去,我给你当牛做马。”
“别说了,干活去吧。”我见张强走来要催大家干活了,也打断了对话。
过几个月要离开这里,可不是吹牛的话,不管用什麽办法,我是不可能在这里熬过一年的,况且这种地方,不一定哪天死。
累了一天,身心都受不了,不过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总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