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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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王校长家,大门虚掩着,我一拍门,朝里面叫道:“敏姨,敏姨!”

  “晨鸣吧!快进来吧!”

  我把车支在门口,拎着两个网兜绕过影壁,看到王敏正在院里的葡萄架下,“我舅妈让我给您家送饭来了。”我把网兜放在石桌上。

  “翠花怎么给拿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您家不是也一家子呢嘛!您就吃吧!嘿嘿!”

  “哪一家子啊?就我和我妈俩人,我妈过一会儿回来,我爸晚上也不回来吃。我把饭盒什么得给你腾出来。”王敏拎着网兜进了厨房。

  我看到影壁边上那辆女式二四的自行车,想起早上王敏说自己自行车坏了的事儿,明天估计还得骑车去西石佛。便问道:“敏姨,我给你看看自行车。”

  “行,你看看能修吗?”

  我让那辆车车支子支着地,蹲下身子,抬起后轮,手摇了几下脚蹬子,后轮随之转了起来,看似无事,我又继续摇了几下,发现脚蹬子会时常空转,链条无法带动后轮做功,一般是飞轮止退齿被油泥粘住了,这种问题我年轻时骑车也遇到过几回。

  于是我问道:“姨,你家有润滑油吗?缝纫机油也行。”

  “缝纫机油?应该有。”王敏将手里正在刷的饭盒先放下。一小会儿就给我找来一小瓶缝纫机油,递到我手中,“就点点儿油就行?”

  “嗯,上回我们家自行车坏了,也是这毛病,修车的就是这么修得,飞轮的油泥太多了就这样。”我把油瓶尖尖的油嘴塞在后轴处,用力挤了挤。又用力摇起脚蹬子,让油可以润滑地均匀些。果不其然,点完油后,我又用力摇了半天脚蹬子,没有再发生空转的毛病。

  王敏蹲在我边上看起来很开心,“你可真行。”

  看着她笑逐颜开,我不禁痴了,情不自禁地向她唇上吻去。

  王敏没有避开,我俩唇舌相交,滑腻腻的感觉又让我兴致勃勃起来。我双手由于都沾了不少油泥灰尘,正纠结于是不是先洗洗手再和王敏温存之时,街门处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传来:“小敏,家里谁来了?外头谁的自行车啊?”

  “妈,翠花那外甥,给咱送饭来了。拿了好几个菜,吃不了得。”王敏赶紧站起身答道。

  “哦,你说这翠花,还真让孩子大老远跑一趟。”一个50来岁,十分富态的老太太拎着一大兜西红柿进了院。看到我正摆弄王敏自行车的后轱辘,“小伙子这会还修车呢?”

  我“嘿嘿”一笑,“这车就点点儿油就行。弄好了!”

  “吃没呢?咱娘儿仨一块吃呗。”

  我赶紧摆摆手道:“不了,我舅妈说学校那儿还有好些好吃的呢。我这就走了。奶奶再见。”我又朝王敏挥了下手,“敏姨,我先走了。我杏花姨说您别忘了,明天去游泳啊!”

  “嗯,晨鸣明天再见!”

  我一转身,绕过影壁直接出了院门。

  听到老太太纳闷道:“明天你游泳去?”

  “嗯!怎么了?和翠花他们姐俩儿,还有那谁家的志红。去西石佛水库那儿。”

  “回来好几天了,我早说你该和人出去转转,散散心!挺好!和她们姐几个一起有个照应。”

  娘儿俩继续闲聊着。我则又蹬上车沿来路向回走。

  刚拐上大路,先听到一串刺耳的电子杂音,之后村里的大喇叭里有人喊道:“——喂——喂——,全村在家的都听好喽,晚上7点半,晚上7点半,在小学校的操场放电影,小学校的操场放电影,名字叫——啥来着?哦!《游侠黑蝴蝶》,里头有陈佩斯,就是吃面条那个。都自己带板凳啊!对了,时间要是来得及的话,没准再放一部,啥名我也不知道。记住,晚上7点半,小学校操场。完了。”

  这部老电影我自己还真没看过,也不知道好看不。我怕正自慢悠悠地蹬着车,突然,我听到“咻”的破空之声,从右侧一条小胡同里向我袭来,速度极快,我赶紧低头避过,一粒卵石擦着我的头发飞了过去,一下击在路侧的槐树上,树皮都被打掉一块,可见力量之大。我停住车,这颗石子刚落地,第二颗石子又朝我袭来,这次有了防备,看着石子飞来的路线,依然是朝着我头部,我头向旁歪了一下,右手一下将石子抓住。石子击在手心里,还真有些隐隐作痛。

  这时,胡同里走出三个人,为首的竟是刚才吃冰棍时见过的张三儿,他后面跟着嘎子,旁边还有一个20出头年纪,也是二流子打扮,但身体却比张三儿还要壮实。

  “哟,行啊!小丫挺的!还能接住?”张三儿摘掉蛤蟆镜道。

  我不动声色,看了看张三儿,别看他打扮流里流气,学着摇滚歌手的装扮,长相倒有几分俊朗,敞着的牛仔坎肩儿,露出结实的肌肉和为数不少的伤疤,我又向后看了看他身后的嘎子,嘎子被我一盯,不由得避开了我的眼神,又往张三儿身后躲了躲。

  “你瞎鸡巴躲什么啊?你还怕他?这不就是村里那傻逼吗?”张三儿拎着嘎子的衣领,给他拽到前头来,继续对我说道:“挺好喽!大傻逼!你跪下给他磕仨头,说‘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今儿我就不打你了。听懂没有?听懂了,点点头。”

  嘎子看着我的目光,却有些发憷,说道:“三叔,咱回家吧!那天我是让着他呢!”

  “你丫怎这么怂了?”张三儿又盯着我:“听懂没?”

  我心里一阵好笑,木然地摇了摇头。

  旁边的那人,急道:“三哥,跟这小逼崽子,啰嗦啥啊?我扇丫俩大逼兜,丫就老实了。”

  没等张三儿答话,这人已经欺上前来,肩膀一动,手掌已经朝我打来。我赶紧撇腿下车,向后踉踉跄跄地逃开几步,装作和狼狈的样子。

  那人见自己一手打空,绕过倒下的车子,几步就追到我面前,左手想抓住我的背心,右手已经化掌为拳朝我脸颊击来。我双手一推他的左手,头往右侧偏了下,他的一拳又打空了。

  其实,他的攻击速度如同老人一般缓慢,眼力的异变,让我可以轻轻楚楚地看到他慢吞吞的动作。我双手一推他左手的时候,也可以清晰感觉到,我的力量也胜过他很多。虽然他的体重至少要在一百七八十斤的样子,比我要重上几十公斤,但不知怎得,我觉得他在我面前就像三四岁的顽童一般没有任何威胁。

  “虎子,你回来。”张三儿点着一根烟,吐出一口烟雾,朝那人道。

  “三哥,你别管,这小子,我非捶死丫不行。”这个叫“虎子”的,朝我又连踢带打了半天,但仍然没碰到我分毫。

  我连躲带闪,退到路边被石子击中的那棵老槐树旁,听到张三儿叫他虎子,我不禁想到听电视讲古玩的牛大师说过,古代的一种夜壶,就叫“虎子”。想到此,我不禁笑出声来。虎子见我笑他,更恼羞成怒了,也追打到树旁。

  这棵老槐树的树龄,得有俩人合抱那么粗。我靠着树干,虎子看我没地躲了,嘴里骂骂咧咧地道:“小逼崽子,让你躲。”又拳带着拳风直冲我面门而来。就在他的拳锋接近我的鼻梁之时,我头又是向右一歪,躲过他的拳头,左手抬起托着他的手肘顺着他的力量也加了把劲儿。

  虎子的拳头重重地击在槐树上,只听微微的几声“嘎巴”,我确定虎子的手指至少断掉几根。虎子鬼哭狼嚎地叫唤起来:“操!哎呦!哎呦!”

  张三儿急步走过来,狠狠瞪了我几眼,又看向虎子,虎子托着右手,一个劲儿呻吟。张三儿不由分说,一脚踹在虎子屁股上,将虎子踹了一个趔趄,“他妈废物!怎么还他妈把自己伤着了。”

  虎子忍住疼求饶道:“三哥,哎呦!这小子他妈动作太快!三哥,三哥!我手指头可能断了。哎呦!哎呦!”

  我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张三儿朝着我正要发狠,从胡同里来了一个人,一个30多岁的妇女,系着围裙,一路小跑着,离10几米远,就喊道:“老三,你他妈又犯浑是吧?嘎子都他妈被你带坏了。”

  女人来到我们几人跟前,站在我和张三儿之间,先柔声得向我道:“晨鸣啊!他们没伤着你吧?有事儿,跟婶儿说!”

  我心中马上明白了,她应该就是嘎子妈,便答道:“没有没有,我啥事儿没有。”

  嘎子妈略感放心,又转身朝张三儿嚷道:“刚他妈回来,又要惹事儿。你多大人了,跟孩子打架?”说着,用力往张三儿身上打了几下。

  张三儿一皱眉,“得得得,嫂子,没事儿没事儿了!你和嘎子回家吃饭吧!我带虎子上医院去。”

  嘎子妈又看向虎子,“他这手怎么了?皮都破了?怎么弄得?”

  虎子忍着痛答道:“没事儿,嫂子,我自己捶树上了!”

  “往树上捶干嘛?”嘎子妈也没多想,朝我道:“晨鸣啊,你赶紧走吧,该回家吃饭了吧?见着他们别理他们,有事儿,就找婶儿来,婶儿给你做主。”

  我点点头,赶紧扶起自行车,飞身上车,像被欺负的孩子一样逃走了。

  我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捏着刚才接住的那块卵石。心里寻思起来:这个张三儿的手劲儿不一般啊!刚才从虎子的劲头上,我也大致估摸出自己的力量,再看看手心里被石子击中的部位,有些发红,这要是真的打在人的脑袋上,后果不好说。这个张晓武,还真是够狠得,得多加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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