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语见好就收,忙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欣喜道:“那,那就有劳大总管为我多说说好话了,我……我先进去洗把脸,您也先忙去吧。”说完径自兴高采烈的进了内室。
朱祥英看着花无语的背影,嘿嘿阴笑了两声,摇着头也一摇一晃的走了。
透过门缝,见朱祥英出了殿门,花无语才松了口气,将满是冷汗的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
这几日,她虽未出宫门,却也了解了不少事。皇上虽是太子却并不得先帝宠爱,反而是二皇子轩辕信宇深受先帝的器重,宫中更有传言,先帝原想废太子另立二皇子为储,不想却突然暴毙了。而太子登基,所立皇后却并不是原来的太子妃,而是二皇子自小订的未婚妻——柳相之女柳霜。这其中有太多的隐秘,稍有些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其中的猫腻所在。
二皇子被赐封信王,远赴德洲镇守边疆,连皇上登基都未参加,并且是一去数年未回,皇上对此竟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几年里,朝中风波不断,无数旧臣换新臣。而就在数月前,听说皇上亲自下了旨意,召信王回京城一续“亲情”。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轩辕毅将她送进了宫,这事的时间掐的分毫不差,若说全无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在她看来,轩辕毅与轩辕信宇定是有所牵扯的,表面上看来,轩辕毅好像是皇上的人,可这宫里到处都是轩辕毅的人,光她知道的,就有朱祥英与暗七两人了,再算上暗七前几日透露的淑妃,若说轩辕毅没有图谋,又有谁信?秋水河水灾让柳家失了势,这事里面有没有轩辕毅的影子,她说不好,但因皇上独宠她,而答应了皇后,让她的兄弟出任锦洲知府的空缺却是整个事情的起始。
这次盱洲矿山被炸,她直觉就认为是轩辕毅所为。从皇上召信王回京,到她被送进宫,皇上独宠她之时,又因柳岩贪默修堤银子而致秋水河泛滥成灾,柳家因此失了势,柳霜相当于被打入了冷宫,她获知怀孕才没两天,又发生了盱洲矿难之事,这一系列的事情,让她总觉得有一条线在牵连着。她怀孕之事虽是意外,可谁又能肯定,这真的就是个意外?而不是在轩辕毅的算计之内呢?真正用了心,她才明白,自己一直是站在刀尖之上的,一不小心便是死无全尸的下场啊。
那盱洲盛产铁矿,如今却非官家独揽的买卖,这本身便有些不正常。据说,这还是盱洲成为轩辕毅的封地后改的规矩,由百姓自组开矿,官府负责收购,这看似节省人力又利于管理的策略背后,却暗藏着无限的危机和漏洞。没过过苦日子的人不会明白,单就这一挖一收之间存在的利益定然就不会少。历来矿山皆由官家独霸,官府雇工开采,连汤带肉都是皇家自己吃,还能养肥大群的贪官呢。而如今由百姓开采,里面的利益牵扯也就更大了。谁都知道矿山不单都是铁矿,那还有石头。谁也不能断定一座矿山能产出多少铁来,挖多挖少都在开采者的一句话,若有人想私藏另卖,官府就算派了人监管又能保证全无遗漏?若承包开采者是某个有权有势的王爷,就如信王或闲王之类,私藏些铁矿广造兵器,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再加上这样的治度下,有利可图之处也就多了,想要在这上头得些甜头的人也就不会少,若是这些想得甜头的人是朝中的大臣,所谓拿人手短,光这里一笔,就不知道能让轩辕毅收买多少人心。
想着这一切,花无语脸色苍白的扶着额爬上了床。她没权没势又没人,在这关系复杂,到处是眼线的后宫里,要如何才能护好自己和孩子呢?靠轩辕孝天吗?只怕她还未开口,便会没命了。
孩子,娘亲要如何做,才能护你周全呢……
连花无语一个女人都能查觉到事有可疑,轩辕孝天身为朱凤帝王,若说他到现在还毫无所觉,那就真是个大笑话了。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轩辕孝天的四大心腹重臣分立在御座前,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任轩辕孝天拍桌子、摔奏折的发泄怒火。
轩辕孝天喘着粗气,看着光洁溜溜的桌案再没有东西可扔时,脸上的戾气又更浓了几分,他厉眼一扫,将矛头直指身前的四位心腹重臣,“盱洲之事,你们可有头绪?”
枪打出头鸟,此时皇帝正在气头上,一个不好便得遭殃,是以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首先开口。
“韩严,你先说。”
倒霉被点到名的右相韩严暗暗叫了声苦,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推脱,忙双手一揖礼后,道:“回皇上,微臣是这么想的,这次盱洲矿山之事,显然不是巧合而系人为,铁矿也是我朱凤国库的一项重要收入,如今矿山出了此等大事,原定售于伏丘、秋泉的铁矿如今显然是无法如期交货了,因秋水河水灾,国库刚拨了一大笔银钱出去,贼人将矿山矿道炸毁,显然是想断了我们的经济来源,这是其一,我们与伏丘、秋泉二国协定的铁矿无法如期交货,二国定是要前来责问的,若贼人到时对两国来使下手,此事便会进一步扩大,一个处置不当便会变成战事,到时我朱凤定会举国难安,就以上两点,臣推断,贼人定是想要我朱凤动乱,以便从中谋利。”
当韩严说到盱洲之事不是巧合而系人为时,在场的另外四人几乎同时在心底不屑的冷哼了声,这朗朗白日下,只要没心瞎眼盲的都知道这盱洲矿山事件不会是巧合,十几座矿山同时爆炸,说不是人为?说给鬼听,鬼也不信啊!只是当韩严说到贼人有可能会对他国来使下手,以造成国家动乱时,众人都同时深思了起来,轩辕孝天更是浓眉深皱,沉默的不发一语。
在场的另外三位一见这轩辕孝天的脸色,纷纷便动起了心思。所谓的四大重臣,其实也是朱凤的几大家族之首,原本还有个柳玉书,只是柳玉书因儿子犯的秋水河一案被削了势,自是不能再站在这里。几大家族虽同朝为臣,却也是彼此竞争的对手,他们都有女儿在后宫为妃,家中亦有兄弟,儿、侄在朝为官,平日里是谁也不服谁,此时见韩严的话说中了轩辕孝天的顾虑,自是不能让韩严独美于圣前。
“楚旭亦赞同相爷所言,只是楚旭以为相爷所言有些言过其实了,”兵部尚书楚旭明为赞同,暗为打压的沉声道:“盱洲之事诚然会让我国库暂时无钱银入帐,但也不致于断绝来源,单单各地税收,农收之钱银便难以数计了,以臣之见,贼人此举应是意在扰乱民心,如今盱洲百姓暴动便是证明。”他之所以这么说,自是因为了解轩辕孝天心中一直有着一根刺在,为人臣者,投皇帝所好,便是为官之道,这一点上,他可是研究甚深的。
“臣倒是认为韩相的顾虑有些道理,只是这要解决也不难。”户部尚书朱子豪向轩辕孝天拱手一礼道,“只要我们先发国书,将矿道崩毁之事告知伏丘、秋泉两国,再另外协定一个新的交货日间,此事便也就解决了。”说完,他摇头看了眼轩辕孝天,见轩辕孝天脸色已经略缓,这才带着两分自得的慢声道:“至于楚尚书所说的民乱,臣以为此事要解决也不难,十几座矿山被炸,盱洲城主与盱洲知府不管是否牵连在内,都是罪则难逃,以管理不当为由将这二人正法了,也算是给了百姓一个交代,到时再给死了人的人家发放些抚恤银,这事自然便会不了了之。”
吏部尚书陈建斌哧笑一声道:“各位大人所言皆有理,可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之法,捉拿那造事的贼人才是治根之道,不知各位大人对那炸毁矿山的幕后贼人,可有推断?”
轩辕孝天的心思再明白不过,无非就是那个本该明正言顺登上龙位的二王爷轩辕信宇。韩严,楚旭,朱子豪三人,皆因家族利益牵扯不想让皇帝对轩辕信宇下手,可他陈建斌不一样,轩辕信宇一死,其他三家必受牵连,三家倒台,便是他一家独大之时,再加上轩辕孝天对轩辕信宇也是如刺在喉,他又哪儿有不推波助浪之理呢?
果然,轩辕孝天听闻陈建斌所言,颇为欣慰的看了他一眼,脸色顿时暴雨转多云,赞同的点了点头道:“陈爱卿所言有理,这贼人不除,迟早会弄出更多祸事,唯有将贼首正法,才能除灾祸之根源。”
除陈建斌外,其他三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起来,朱凤各大家族都是存世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大家族,家族支系盘根错节,这人多了关系也乱。想当初轩辕信宇做皇子时,这三大家族与二皇子也是交好的,现如今三大家族的边贸,也还都是走的德洲这条道,这么多年来与轩辕信宇一直都是有往来的。其实皇上想杀德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大家心理都有数,只是这想杀跟杀不杀得了可是两回事,所以众人也就一直没断了与德王的交情。此时皇帝显然是真的想动手了,这轩辕信宇死不死其实三大家族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这事会不会牵连到他们家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