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天下闻名。不过众人大多只知道夏季的美景,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更是写尽西湖六月风光。却不知西湖之胜,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
地处江南的杭州,每年雪期短促大雪天更是罕见。一旦银装素裹,便会营造出与常时常景迥然不同的雪湖胜况,断桥残雪更是有名的西湖十景之一。
每当雪后初晴,来至断桥上往西,往北眺望,孤山,葛岭一带楼台上下,如铺琼砌玉,晶莹朗澈,有一种冷艳之美。
如此冷冽的天气,一般人也就是绕着湖走一遭,并不会停留太久不过今日却有一艘画舫在湖面上慢慢游荡,显得格外孤单。
“铮……铮……”精致的画舫里忽然响起一阵琴声,那声音清脆好似泉水叮咚,清幽仿如山谷回声。在雪后的天地间,显得格外空灵。
琴声慢慢向远方传去,短短时间就将整个西湖全部覆盖。若有人站在湖边,闭眼倾听,他会觉得这琴声仿佛就在耳边,而那弹奏之人也不过和自己相距咫尺。
“这琴声……”在梅庄里抚琴自娱的黄钟公猛然坐起,几步走上阁楼,望向湖心那艘画舫。
虽然此时残雪似银,冻湖如墨,但那琴声却让人仿佛看到一副夏日炎炎的景色,湖面上荷花绽放,荷叶舒展,微风吹过,泛起片片波光,绮丽动人。
“竟然能用琴音营造出如此意境,此人的琴艺只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而且人在湖中央,却能让琴音覆盖整个西湖,光是这身功力就已经惊世骇俗了!”黄钟公闭目捋须,脸上露出惊叹之色。他虽已年过六旬,骨瘦如柴,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显露出深厚的内力修为。
“大哥,你这是听错了吧!”一个带着醉意的声音传来,“嗝……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比你琴艺更高的人!”
“四弟,你又贪杯了!”黄钟公微笑着转头望去,一个髯长及腹的醉汉正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一只翠绿欲滴的碧玉杯,正是嗜酒如命,爱画成痴的丹青生。
“哈哈,大哥,他可不是贪了一杯,是贪了一桶!”醉汉旁边一个矮胖秃头的半百老者笑着说道,他右手提着一枝大笔,衣衫上都是墨迹,似乎刚刚正在挥毫泼墨。
“三弟,你啊,总是这么惯着他!”黄钟公笑着摇摇头,他眼光一扫皱眉道:“二弟又去地牢了?”
秃笔翁和丹青生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唉……”黄钟公长叹一声,摇头道:“与虎谋皮,痴心妄想!”
这时,湖上传来的琴声也慢慢弹到了尾声。
黄钟公转头望去,远远看见那画舫飘然而去。
“真想和他好好交流一番……”黄钟公目露惋惜之色,喃喃自语道。
***
“你确定这样就能进梅庄?”任盈盈轻声问道。
虽然外面寒冬凛冽,但画舫里却是温暖如春。不但门窗都被厚厚的布帘遮得严严实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烧着银霜炭的暖炉更是让人舒服得想睡觉。
她手捧茶杯,秀美绝伦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今天她近距离聆听聂云抚琴,再次陷入那如痴如醉的状态中。不过她虽然也承认聂云的琴艺举世无双,但还是有点怀疑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是否能奏效。“那黄钟公痴迷音律,如今听到我的琴声,只怕早就心痒难耐!”聂云将手上香茗一饮而尽,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明日我再弹一曲向问天弄来的《广陵散》,后日你我再来一首《笑傲江湖》,我就不信他还能坐得住!别说是他,换做是你,听到我的琴声,难道不想认识一下我这位神秘抚琴人么?”
“你是说我的琴艺不如黄钟公?”任盈盈小嘴微噘,眼中露出一丝不服。
“不会不会……”聂云摇头否认道,在任盈盈露出笑脸后又继续道:“毕竟你们俩在我看来都不咋样,谈不上谁高谁低。”
任盈盈被这话气得不轻,一脸羞恼地来到聂云身边,恶狠狠地盯着他。
“咳……”聂云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我夫人的琴艺绝对远远超过那个糟老头子,弹起琴来如行云流水一样动听,简直是九天仙阙才能听到的天籁啊!”
“噗嗤……”任盈盈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轻轻打了一下聂云道:“谁是你夫人?真不害臊!”
“我又没说你。”聂云斜了她一眼,“别忘了当初你可是宁愿自杀都不肯嫁给我的。喏,我手上的伤疤还在呢!”说着便把右手举了起来,只见上面横着两条狰狞的疤痕,正是当日为了夺下任盈盈短剑而被割出的伤口。
任盈盈本来被她前半句气得想杀人,但听他说起那件令她终身难忘的事,再看到那两条伤痕时不禁心里一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如今那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不少,但她似乎依然能闻到一丝血腥之气。
“你……还疼么?”沉默良久,任盈盈轻轻握着他的手问道。此时她脸上已不见了羞涩,而是露出一种心疼的神情。
“疼肯定还是有点疼的,不过被你这么一握,就觉得好像根本没受伤一样!”聂云反手将她那纤纤细手紧紧握住,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你放开!”任盈盈一时猝不及防,莹白的玉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娇艳绝伦,明艳动人。
“别动,这大冷天的,让我给你暖暖!”聂云不理会她的挣扎,举起她的小手放在嘴边吹着热气。
“你怎么这样霸道!”任盈盈挣了几下都没挣脱,只好让他握着自己的手,脸上的红云漫过耳朵,一直染遍了雪白的粉颈。
“不霸道也不敢娶你这位圣姑啊!”聂云笑道。
任盈盈听着聂云的调笑之语,却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羞恼。她转头望着窗外的湖景,轻声道:“你是华山掌门,我是日月神教的圣姑,更是前教主的女儿,彼此之间势不两立,更有解不开血海深仇,你又何必再说这种无聊的话呢!”
“怎么,是不是当日刘正风和曲洋的事吓住你了?”聂云挑挑眉毛,心中有些诧异。
“江湖恩怨,永无终结,难道你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任盈盈幽幽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的确,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人的贪心还在,这种事就永远不可能结束的!”聂云也叹了口气,“盈盈你想必也是厌烦了你们日月神教里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所以才远远地离开黑木崖,隐居在洛阳城,但是很多事情你是躲不开的!”
“是啊,躲不开的……”任盈盈喃喃自语着,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盈盈,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重出江湖之后,会做什么?”聂云突然问道。
“这……”任盈盈沉吟片刻,肯定地说道:“他一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先杀东方不败一统神教接着便要……”
她看了看聂云,叹了口气继续道:“称霸武林!”
“称霸武林么?你最好劝他打消这个念头!”聂云取过长剑,慢慢拔出,然后又猛然插回剑鞘,“我能把他救出来,就能把他再送回去!”
他转头看着任盈盈,脸上依然带着笑,但眼中却是一片冷然。
任盈盈突然打了个寒颤,心中百味杂陈。
两人对视半晌,任盈盈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难道在你们男人心中,称王称霸就那么重要么?甚至不惜牺牲一切?”任盈盈大声喊道,“除了权力,你们眼里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么?”
“不,称霸武林什么的在我看来简直是天下最无聊的事。对于我来说,和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幸福一生才是我最想要的。若不是师父临终前将华山派托付给我,我早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逍遥隐居了,哪里还会在江湖上折腾。”聂云来到瑶琴旁边,用手轻轻一拨“人活一世,总不能光图自己开心,还是要有责任的。俗话说:心不狠,站不稳。很多事我不想做,但但却不能不做。”
他看着因为他的话若有所思的任盈盈,深情地说道:“我只是想要守护那些被我珍藏在心中的美丽那就是你啊,盈盈……”
任盈盈玉面微红,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你又信口胡说!”不过她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一种得遇知音的感觉。她本身就不喜尘世纷扰,要不然也不会匿名隐居。当初令狐冲一个大龄青年,重伤垂死,之所以和她产生共鸣,也是因为两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如今听到聂云的话,知道他和自己一样,都不是贪恋权势之人,任盈盈心中的好感也越发强烈。
聂云微微一笑,双手按上琴弦,“盈盈,我教你一首歌吧!”说完不等任盈盈答应便拨动手指弹了起来。
任盈盈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被聂云嘴里唱出的歌曲吸引住了。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
一首李丽芬的《爱不释手》在船舱里响起,那直白的歌词让任盈盈听得脸红心跳,她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晕,就像喝了一杯烈酒一样。
“让我抱得——美——人——归——”最后一句唱完,聂云看着任盈盈,轻笑道:“这首歌怎么样?”
任盈盈看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这首歌……是你写的?”她有些迟疑地问道。
“这首歌叫《爱不释手》,好听么?”聂云拉起她的小手,放在嘴上轻轻一吻。
“啊!”任盈盈感觉聂云的嘴唇好像一团火,似乎要把她手背烫伤一样。
她想要抽回,却被聂云死死拽住不放,而且还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
“你放开……你干嘛……松手……嗯……不要……唔……嗯……”任盈盈充满羞涩的声音很快变成了有些低沉的呻吟,听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
画舫里传出几许呢喃,被一阵寒风吹散在空中……
***
“咦,聂兄弟,你这脸怎么成这样了?”向问天见到回来的聂云一边脸红红的,而且看着还有点肿,便好奇地问道。
“呵呵……”聂云摸了摸脸,不在意地说道:“可能是蚊子叮咬,不碍事,一会就下去了。”
“这大冬天哪来的蚊子?”向问天一头雾水。
“可不是,这杭州的母蚊子可是很厉害的!盈盈,明天记得带上驱蚊的香包。”聂云一句话让正要往屋里走的任盈盈差点崴脚。
她回过头,一双美眸含羞带怒地看着聂云,冷声道:“你活该,咬死你才好!”说着将门重重一关。
“聂兄弟,你和大小姐……”向问天猜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老向啊,知道武当创派祖师张三丰为什么那么长寿么?”聂云拍了拍向问天的肩膀道。
“张真人内力深厚,多年修身养性……”
他还没说完就被聂云打断道:“因为他不管别人的闲事!”说着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徒留向问天一脸郁闷。
***
“这首曲子悲壮激昂,慷慨豪迈,带着一股浓浓的杀伐之意,可谓千古名曲,为何我却从未听过。”黄钟公听着再次从画舫中传来的琴声,不禁面色一变,几步走到阁楼上。
“难道……难道是自嵇康死后就彻底失传的《广陵散》……”黄钟公心中突然闪过一个让他激动不已的想法,想到这里,他连忙就想去湖上邀请弹琴之人,不过刚要动身却又迟疑了。他想起地牢中关押的任我行,面色连连变换,量最终还是化为一脸怅然。
“唉……说是自由自在,但有那人在此,无一日不是提心吊胆,如何比得上这位抚琴之人的逍遥快活啊!”黄钟公叹了口气,看着那画舫,眼中满是艳羡之色。
***
“估计他这会肯定坐不住了,明天我们休息一天,后天再来弹一首《笑傲江湖》,到时他肯定会请我们进梅庄。”聂云一曲弹罢,对故意坐在远处的任盈盈说道。
“哼!”任盈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你今天还叫我出来干什么?”她今天不但坐在离聂云很远的地方,还专门戴上了面纱斗笠,将自己的脸全部遮住。
“这不是看着你心里舒服嘛!”聂云来到她身前,眼中露出浓浓的情意,“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弹得这么逍遥自在。不然我人在这里,心里却一直思念着你这位天仙似的圣姑大小姐哪里还能弹好!”
任盈盈心中一甜,但脸上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别以为你说几句好话就可以让我原谅你,你昨天竟敢……竟敢……”她俏脸微红,心中的羞涩让她说不下去,只好将头转向一边。
“等救出爹爹后,我一定跟你算账!”美丽的少女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凶狠一些,但却如还没断奶的小猫炸毛,只会让人心中越发喜爱。
任盈盈说完这句话后,一直没有听到聂云回答。她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去,却见聂云正一脸得意地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大计得逞的笑容。
“你……你看什么?”任盈盈不自在地将拽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你现在听我说夫妻同心都不反驳了,看来你也已经同意要嫁给我了!”聂云悠悠的一句话,让任盈盈像被火烧一样跳起来。
“呸呸呸!你痴心妄想,我才不会嫁给你这个坏蛋!”她脸上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胸口剧烈起伏着,那丰盈的凸起让聂云眼中越发火热。
故技重施,旧事重演,聂云再次霸道总裁上身,这一次不但上嘴,还上了手。
“嗯……不要……聂云,你松开……啊!”不过任盈盈的矜持害羞让她在酥胸被摸上的一瞬间马上反应过来,一把将聂云推开。
“你的手摸哪里?”她后退几步,双手护在胸前,用想要杀人的眼光看着聂云。
聂云耸耸肩,将手放在鼻子前轻轻闻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痴迷。
“聂——云——”任盈盈额头青筋暴起,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她拔出短剑,冲着聂云就刺了过来。
你追我逃的猫鼠游戏玩了半天,最终以任盈盈气喘吁吁,聂云毫发无损告终。
“呼……呼……呼……你……你还是……不是男人,就……就知道躲!”任盈盈的斗笠面纱此时早已掉落在地,秀美的脸蛋上带着点点汗珠,红得像天边的晚霞一样。身上的长裙也有些凌乱,就连领口都变得有些大,露出雪白亮眼的肌肤。
不同于往日的娴静清冷,但却魅力十足的任盈盈让聂云看得心头火起,他舔了舔嘴唇道:“你要是再这样诱惑我,我就让你知道一下我到底是不是男人!”
任盈盈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口中一声惊呼的同时连忙闪得老远,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聂云脸涨得通红,喘了几口粗气,飞快地转身向舱外走去。
“我去凉快凉快!”他的声音透过门帘传进舱内,显得有些含糊。
任盈盈坐在椅子上,贝齿紧咬下唇,俏脸上满是羞愧,但也夹杂着一份欣喜。
“他虽然整天油嘴滑舌,但……但骨子里还是挺君子的,果然是能弹出那样琴声的人。后天和他一起琴箫合奏的话……”美丽的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温水煮青蛙,欲擒故先纵。这么冷的天在这画舫上吃你,多受罪啊!”聂云看着平静的湖面,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刻意装出来的强忍,“美人入网,岳父上墙。任我行,你就准备在黄泉路上好好做你的教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