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火海中绽放莉莉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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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希利尔没有注意到米芙卡的状况,她依旧聚精会神于面前这场各怀鬼胎的夜宴。

  即使是对政府已经有了明显的实力优势,联合了各大财阀与铁面军的巴格瑞斯,却依旧迟迟不发动攻势,反而筹划了这一场挑衅自己的宴会。这其实算是个不坏的消息,至少它证明,明面上联合了城中所有私人武装的巴格瑞斯,他的盟友们,也并不完全死心塌地地站在他的一边,以至于他不得不特地策划了这场与自己暗自较劲的宴会用以立威。还好自己并没有服软反而如约赴会,否则如果政府在巴格瑞斯面前气势上堕了下风,恐怕这群墙头草们,就真的会选择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了……但现在的情况同样糟糕,虽然并不齐心,但至少明面上,贡旗诺城中的所有财阀,已经和巴格瑞斯站到了统一战线。贡旗诺城虽是边境,但地理位置较偏,并不是防御完备的重镇,驻防的官军本就不多,这些根深蒂固发展多年的地头蛇们,他们不可小觑的私人武装全部集合的话,恐怕政府军也无法与之正面抗衡,更何况还有城外的铁面军外援……显而易见,虽然现在的巴格瑞斯,似乎还因为某些顾虑而不敢妄动,但他转守为攻开始用这场宴会逐步试探政府的行动已经表明,他已经厉兵秣马地准备决战了,一旦试探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他会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

  已经没有时间了,握有绝对优势蠢蠢欲动的巴格瑞斯,正式向政府发起挑战恐怕已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座已经高度敏感的贡旗诺城,很快就会爆发最大规模的暴乱与大战。只凭现有的这些势孤力薄的驻军,如何才能应对集结所有私兵孤注一掷的各路财阀,以及城外虎视眈眈的铁面军?

  她又一次扫视着眼前,在这场夜宴上出席环坐四周的每一个来宾。每一个人都盛装出席,在一片珠光宝气露出她早已司空见惯的虚伪笑容,每个人都是在城中根深蒂固地盘踞多年,拥有着不可小觑的势力的巨头。这些平日里不断争夺利益彼此毫不相容的守财奴们,此时竟能出奇地在巴格瑞斯的组织下会合在一起。他到底做了什么?拿什么将这群自私贪婪成性的家伙们团结在一起?

  她强定心神,抿嘴礼仪式地笑了笑,举起了酒杯。

  “诸位,最近形势所迫,为保证城市安全不得不出此下策,本人在行政上也有诸多缺陷,封锁城市给诸位带来的经济损失,本人深表歉意,待局势平稳后政府会逐步补偿。我借花献佛,这一杯酒敬给各位,权当赔罪,本人年纪尚轻,担任城主重任做事难免有不到处,请多包涵。”

  众人似乎未曾预料到她的冷静发言,赶紧纷纷举杯,稀稀拉拉的动作上显然能看出,他们同样处在紧张和忐忑当中。

  “城主言重了,我等自当全力配合政府。能早日剿灭铁面军结束戒严,对产业恢复也是好的。”

  这鬼话阿希利尔自然是不信的,恐怕此时他们已经在盘算配合巴格瑞斯暴力控制城市,把封城阻碍他们财路的自己碎尸万段的计划了。但是,按理说,只是封城给他们造成的损失,应该不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跟着巴格瑞斯一起当出头鸟,自己恐怕是另在什么地方,下了一步错棋,让巴格瑞斯抓住了漏洞……她不动声色地又斟了一杯,对着巴格瑞斯身旁的财主举起了酒杯,她决定拿另外的线索试探。

  “霍尔泰老爷,这杯酒我敬你。前些日子你手下的妓女被我收押,还请多担待,城市戒严时期,本人不得不秉公执法。”

  此话一出,巴格瑞斯身边本来还谈笑自若的霍尔泰,表情顿时僵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想举酒回礼,却碰倒了酒杯。他尴尬地重新斟一杯酒,强作镇定地回礼。

  “这,这是自然,城主大人执法如山,自然无有不妥,我治下不严,实在惭愧。”

  “啊,我知道,霍尔泰老爷一向是我们城中遵纪守法的商界楷模。手下的妓女因为城市戒严生意萧条,心中不平也是难免的事。我本来也不想太不留情面,只是当时是敏感时期,在城中又发现了身份不明的细作,在这个节骨眼上寻衅滋事,我也只能秉公处理了。呃,为防万一我还是多问一句,那天的妓女闹事,您的确不知情吧?毕竟此事实在是太过巧合,刚好就撞在了发现细作的后一天。我是不怀疑霍尔泰老爷对政府的忠诚度,只是最近铁面军肆虐本就高度紧张,出了这种暧昧的巧合,恐怕闲话是免不了的……”

  霍尔泰的后背冷汗涔涔流下,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是被翻出来了。坏了,那天巴格瑞斯的手下细作,在夜间密会联系其他财阀时却恰巧被城主的女仆发现。在当时还未完全联合其他势力做好暴动准备的巴格瑞斯,为了争取时间且不暴露自己,便直接让他想办法主动惹事吸引政府的注意力给自己做掩护。听到这话的他,当时心里简直是一万句草泥马奔腾不止,然而一来他不敢拒绝巴格瑞斯,二来已经和巴格瑞斯联合的他也知道,作为幕后主导人的巴格瑞斯一旦暴露,那么联合所有财阀对抗政府的计划就会彻底破产。思来想去,还是不敢自己当出头鸟的他,只能授意妓女替自己出头,把责任全推到她们身上,然而这临时想到的只为争取时间的计策漏洞百出,果然还是让阿希利尔这婊子怀疑上了……听到二人交谈的巴格瑞斯,一张老脸也难看地憋的青紫,斜着眼睛瞥着霍尔泰,额头沁出了汗珠。

  霍尔泰更是脸上变色,桌下放在膝上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起来,低头盯着酒杯不敢正视,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一时间想不出一个辩解的字,只是绷着脸猛咽唾沫。此刻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听她这话的意思,已经是毫不遮掩对自己的怀疑了。巴格瑞斯,这家伙害惨我了!平时也就算了,当时正值铁面军威胁城市的人心惶惶中,居然在那种紧张局势下让自己吸引政府注意,这不是引火烧身吗?如果阿希利尔借题发挥,拿暗通铁面军细作的借口,在开战前先对自己动手的话……巴格瑞斯这家伙已经集结了众财阀的私兵,政府不敢动他,可是要收拾自己还不是小菜一碟?到时候恐怕还没和政府开战,自己就成了第一个被做掉的了!

  想到这里的霍尔泰,赶紧结结巴巴出言辩解。

  “是……此事让城主为难了,鄙人深表惭愧,下属产业经营不善竟恶意抗拒扰乱政府秩序,我也难辞其咎,怎样处罚我绝无怨言。只是……铁面军细作一事我的确全不知情,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万万不敢和铁面军贼寇有半点勾结。自从戒严之后洛尔汀这奸贼无计可施,多次派人对我威逼利诱与她合作,但都被我一口回绝了。”

  听到他此言的巴格瑞斯,登时双眼一翻差点没背过气去,强忍着不发作也不去看他,但已是憋的两眼发白微微颤抖。

  阿希利尔心里也是一惊。霍尔泰此刻方寸大乱,为了向自己表忠洗脱嫌疑,说出来的确实是漏洞百出的谎话不假,严密戒严的贡旗诺城还能混进细作和他联系,这纯属天方夜谭。但关键不在这里。洛尔汀?那老女人早就明明白白地死了,并且现在她们已经知道,洛尔汀出逃的那天便被铁面军俘获沦为性奴,更不可能来要挟他。霍尔泰怎么会扯出这样荒谬的谎话?难道……他不知道洛尔汀被火并的消息?

  他不可能是装出来的。他恐怕至今还以为洛尔汀是操控铁面军的幕后黑手,否则绝不可能在言语中出现这样的漏洞。他为什么不知道这消息?他作为巴格瑞斯的最大同党,巴格瑞斯又是铁面军的指使人。更何况现在自己都知道了这消息,为什么他对铁面军中如此重大的事情毫不知情?

  一股比任何时候都要令人心悸的感觉,如同一阵阴影般笼罩了阿希利尔,随之又是一阵无法言喻的恐惧感。如果照这个推断,巴格瑞斯勾结铁面军,是完全瞒着所有人,包括他的财阀同党们进行的?

  想到了这一推论的一刹那,又是一条很久之前的非常不起眼,甚至已经有些被她遗忘的线索,在尘封的记忆里被发掘了出来。

  那是米芙卡刚刚逃出妓院,来到自己手下不久,和小朵一起执行的第一个任务,以重新调教为名送入洛尔汀妓院打探情报。最终她们只获得了一条线索:

  巴格瑞斯常常去洛尔汀妓院,并且即使在妓院里,他也只身匿名,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

  巴格瑞斯去洛尔汀妓院的目的,是借由洛尔汀这个中间人联系城外的铁面军。匿名前往的目的,是防止城主得知自己与洛尔汀有所勾结。这早就已经知道了。但他在妓院中也时刻隐藏身份这一行为,却始终都无法搞清目的。此刻,从霍尔泰对铁面军一无所知这件事,再联系到巴格瑞斯始终在妓院隐藏身份,看来他是真的对其他财阀,也隐瞒着自己勾结铁面军这一事!

  这实在是出乎意料,推翻了她们至今的绝大多数猜想。一直以为,财阀,铁面军是联系紧密的同一阵营,共同在巴格瑞斯的主导下和她为敌。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一直以为铁面军袭击财阀产业,制造混乱是为了以苦肉计麻痹自己,证明他们是受害者并未勾结铁面军。然而此刻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唯一确定的是,巴格瑞斯在联合财阀准备与自己决战之时,还隐瞒着财阀们独自掌控着城外这支兵强马壮的铁面军。他想要干什么?以他那一直处心积虑谋划到现在的野心,目的恐怕是……这样想下去的阿希利尔,眉头逐渐地愈发皱紧,脸色也愈发地严峻冷肃起来。她逐渐推断到了这可怕的事实,以及对方那比自己预料之中更大的邪恶与野心。

  同时的巴格瑞斯脸色也不好,听着霍尔泰这么语无伦次的胡说八道,一张老脸上气色是越来越难看,勉强盯着眼前的酒杯却又总控制不住地斜瞪阿希利尔,通红的鼻尖上冒出了汗珠。

  这场宴会简直失败透顶,不但没能像预想的那样,在决战前夕给政府施以压力乃至撕破脸开战,此刻还完全让阿希利尔占据了主导。霍尔泰这蠢货在她的旁敲侧击下漏洞百出,不断失言暴露出一个又一个秘密。这样下去别说是等到他组织暴动,恐怕就要被阿希利尔推理出自己的真实计划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继续这场宴会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暴露给对手更多的东西。但是怎么自然地中断这场宴会?

  他默不作声地冥思苦想许久,忽地,像是脑海中捕捉到了一丝灵光般双眼亮起,随后更是把身上的沮丧与紧张一扫而空,嘴角微微流露出阴险的冷笑,站起身来朝众人微一鞠躬。

  “老夫有些许家事,失陪片刻,很快便回来。”

  此刻,被米丝蒂尔所救,勉强壮着胆子从麻木中恢复过来的米芙卡,扶着墙紧张地蹑手蹑脚摸向后门,她记得米丝蒂尔的叮嘱,一刻都不敢停留,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是非之地。虽然心里还惦记着那个酷似莉莉安的背影,但此刻惊魂未定的她实在也没了半点回去确认的勇气。还好此刻,巴格瑞斯手下的大多仆人都聚集在设宴的前厅,这里人数较为稀疏,倒真的没人发现她的行踪。然而刚刚出了两重庭院,躲在廊下缓行的米芙卡却暗叫一声不好,后门那里已经有了守卫。

  怎么回事?难道巴格瑞斯铁了心,不惜仓促应战也要把她们在府邸里一网打尽?

  米芙卡还不明对方的用意,却只见不远处前方的几个家奴,抱着木柴和油桶从后门处开始小跑着往里走。这片庭院里没什么躲藏处,藏在阴影里的米芙卡,眼见他们继续往前势必要发现自己,也只能又转身原路溜回去,然而虽然没被发现,却不由得离逃跑的后门越来越远了。

  米芙卡此刻也心慌了,无处可逃的她认不清路径,只能尽量避着人东躲西藏,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曲径回楼里撞到了何处,索性一头钻进观赏的花丛里暂避一时。

  她看着眼前一拨又一拨的人,急匆匆却又鬼鬼祟祟地搬着东西东来西往,手中清一色的都是干柴和火油之类的燃料,顿时感到一阵不祥的预感。他们想放火?可是巴格瑞斯这府邸,各个院落之间都相邻紧密,又是十分易燃的木质结构,一旦着火瞬间就会蔓延四处,整座豪华庞大的宅邸恐怕会全部烧着,这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再说城主此刻就和巴格瑞斯同席用餐,想用这种方法干掉她们,这不是玉石俱焚吗?

  米芙卡刚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下的大脑一片混乱,以往的各种线索杂糅在一起,一时之间实在难以理解面前这群人的真实目的。眼下的情况实在是一片迷茫,要不要现在去通知城主做好防备?可是此刻巴格瑞斯手下正在密切调动,自己在这陌生的地方早就晕头转向,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还怎么回到她身边去?可是看眼下他们的动向,必定是在策划些什么大事,可恶,这么重要的消息传不过去,城主那边情况不明,这下危险了……她正心神不宁地胡思乱想,一时间竟忘了察觉四周。忽然听到头顶上一阵响动,米芙卡下意识地扒开脸上蓬乱的草叶,刚一抬头,却只看到几个提着油桶的家奴,正站在墙顶上鬼鬼祟祟地把油一股脑顺着墙倾倒了下来,与此同时,隔着墙不知多远,但纷乱而又清晰的四处喊声也响了起来,各种杂乱声此起彼伏地四下回荡起来,仿佛四面八方都一片混乱。

  “起火啦!”

  “起火啦!快来救火啊!”

  自己头顶墙上那几个人,同时也扯着嗓子你一句我一句地乱喊起来,然而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大桶大桶的火油顺着墙泼洒而下,淡黄的火苗一燎,那汹涌的烈焰瞬间蔓延到油迹沾染的每一处,又裹挟着易燃的木质墙和其上密布的藤萝,一同爆发出毁灭般汹涌的巨大热量,化为一片火海。

  这群家伙是玩真的!简直是疯了!

  米芙卡魂飞魄散地爬起来,也顾不得树枝荆棘划破皮的疼痛了,她藏身的花丛是一点就着,此时在墙上火势的蔓延下已经也开始腾起火焰,四处的汹涌火势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建筑的每一处并且如滚雪球般扩大,连风都带着蒸得人头昏脑涨的滚烫和呛人的浓烟。再看墙头,那几个纵火的家奴已经不知所踪,但墙外四处杂乱的折腾和喊声能证明,他们又转往别处了,这庞大复杂的宅邸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巴格瑞斯的授意下趁乱纵火?

  眺望远处设宴的前厅,遥遥看去那里早已是一片通红,连深夜的漆黑天幕都被映成了一滩血。看来城主那里放火的时间更早,不知道她那里情况怎么样,怕是凶多吉少。

  四处熏人的火气与热浪铺压过来,每一口呼吸都能感到一股滚烫与干涩的灼热从气管窜入肺里,头发纷纷噼啪卷曲起来。这气息蒸熏得人头昏脑涨,米芙卡想要趴在地上,她听说过火中大多数人都是被烟熏死的,可是刚趴下就暗叫一声不好,那地上的厚厚的绿草坪同样在沾染火势。她突然想到了一丝救命稻草,扯下了头上那之前被米丝蒂尔割喉时喷出的血浸透的头巾,没想到是这东西救了自己一命,然后捂着鼻子连滚带爬地在浓烟里夺路而逃。四下都是此起彼伏的叫嚷与纷乱的脚步声,以及火舌舔舐房屋的噼啪爆裂声,四处的楼阁院落都罩着飞腾的熊熊烈焰,更辨认不出每一条路径了。

  “快跑啊!”

  昏昏沉沉的浓烟飞腾里,几个惊慌逃生中的巴格瑞斯家的仆役与侍女被烟熏倒,瞬间被汹涌蔓延的火焰吞没,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被烧断了支撑的木墙,熊熊燃烧着轰然倒塌,就擦着米芙卡的身体坍塌下来砸出无数火星。火,四面都是火,根本辨不出哪里是可逃生的安全地带,但那垮塌燃烧着的的断墙缺口却是此刻唯一的生路。米芙卡手忙脚乱地脱掉已经沾染了火苗的累赘女仆装,只穿着贴身的小内裙,光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猫着腰躲开燃烧着的废墟从缺口处出了庭院,却发现墙对面的花园里同样也成了一片火海。

  怎么办!怎么办!完了!

  走投无路的米芙卡正在绝望之中,却忽地又发现那已经燃烧起来的花树藤萝之间,还有一只雕刻精美养着睡莲的大理石水坛,那不算大的一坛水此刻却无异于天降甘露,她不顾一切了,只知道那里是自己此刻火海中唯一可能的活路,踮着脚深吸一口气,连蹬带爬地一头扎进了水缸里。

  在高温浓烟的蒸熏下,已经被炙烤得滚烫的皮肤肿痛灼热,几乎感觉自己要熟了,而一瞬间没入冰凉的水中,那猛烈的冷却刺激又瞬间席卷了全身。在这滚烫与冰凉的连续作用下,一刹那被烤的昏昏沉沉的大脑都陷入了短暂失神,但下一秒,一种触感又瞬间将米芙卡拉回现实之中,那是某种温热柔软的触感,这水缸里还躲着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本就恍惚的米芙卡如坠云中,她朦朦胧胧地看着眼前,那迷蒙的碧水之间蜷缩着的人影,乌云般的秀发在幽幽水中散开,如同轻柔的手抚摩包围着她,在那温柔的青丝衬托之下水中模糊的脸庞,虽并不明朗却仿佛在这一刻荡涤着她的全身,只让她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安详,一股不明所以但却真真切切的欢欣,在荡漾搅动的激流里冲荡得她重拾了在火海中一度昏乱的精神。

  她抱住了她,她这一次无比确定眼前的人,比任何一次都要看的清晰。她本来以为真正面对这一刻的时候会激动的难以言表,但此刻却只觉得如同身边那柔柔的碧水般恬静与心安,抱着那柔软温润的娇躯,仿佛什么都忘记在了脑后一般。两个少女拥抱着顶开头顶的绿水,哗啦啦在冲淋流淌的水中挺身站起,站在浓烟烈焰漫卷的中央,双唇第一次激烈坚决地紧紧贴合在一起。

  果然我相信的,一直不会错,莉莉安姐姐,你就在这里,一直不会离开我的……四周升腾爆裂的厚厚火浪再度席卷而来,带着逼人的热浪,那是仿佛能泯灭任何生命的毁灭力量,但此刻米芙卡觉得它不可怕了,此刻那传入她身体中,荡涤四体百骸的生命的爱之力仿佛能支撑着她蔑视一切威胁。她抱着莉莉安再次沉入水中,躲开外界狷狂的火海,仿佛那只有二人的水坛隔绝了一切。她忘情地扭动着头,感受着对方的柔软与温热,她们的嘴唇从始至终都没有分开。

  没有语言,此刻不需要语言,她们相拥着轻柔翻滚于碧水之间。水坛外那一片花丛烧起来了,漫卷的红焰如同火炬般包围了水坛,即使身在其中,米芙卡依旧感受到了背后的坛壁上传来不断升温的热量,感受到了莉莉安激动与恐惧交杂传达到她身上的颤抖,她更紧地贴了上去。

  两团柔软弹性十足的肉球贴上了米芙卡的胸脯,那是莉莉安招牌的傲人身材,被水冷却的肉球尖端,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传来,轻轻地摩擦刮着她的乳尖,那是莉莉安在妓院里被钉上的乳环。这冷酷与温存共有的性具化作有意或无意的挑逗,摩擦着米芙卡同样娇嫩的乳尖。两个少女在火海中,在碧水中,同时在这温柔而毫无杂念的情爱下沉浸在纯粹的性里。她们不再关心外界的一切,哪怕下一秒就化为飞灰也无关紧要。两对柔嫩的玉腿纠缠在了一起,双腿之下最隐秘的茂密花心毫无保留地贴合,她们忘情地摩擦,搅动的水流仿佛也成了轻柔抚慰的手。那翕动着迫不及待的肉瓣,每一次在水流的摩挲下擦蹭,都带起一阵幸福的颤抖,互相传达到相拥的两个人身上。米芙卡用力环着莉莉安的纤腰,两腿夹着她丰满的后臀用力挺动下身,她什么都不关心了,连缸底沾在身上滑腻的淤泥此刻都成了美妙的润滑剂,被水充盈的小穴更是有了一种平时从未感受过的特殊体验。她就那么忘情地交合,直到触电般的快感无与伦比地席卷她的全身,排空的脑袋里只剩下酣畅淋漓的快感与满足,一股势不可挡的热流在水中激射出来,然后笼罩她们的全身。

  她们就这么颤抖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悸动在热烈的性中频率达到一致,直到彻底筋疲力竭地从激情中脱出。肺里已经快排空最后一丝空气的米芙卡,看着同样开始因窒息而挣扎起来的莉莉安,伸手拦住了她,她缓缓探上水面,将呼吸到的第一口新鲜空气,重又潜下缸里,就那么双唇相合地呼给了她。

  她确认到了四周无恙,虽然四处的巴格瑞斯宅邸,那亭台楼阁依旧在熊熊燃烧,将贡旗诺的整个夜空照的俨如白昼,但至少她们身边的花园,这些脆弱的植物已经付之一炬,四下里只剩下微红的一片余烬,没了多少余火。这花草藤萝虽然烧的猛烈却也转瞬即逝,并不能像木建筑那样可以持久地焚烧不断。两个少女带着一身哗啦啦流淌的绿水,在水缸里,在余火,灰烬,烟气与烈焰的背景下站起身来。

  米芙卡看着面前,莉莉安姐姐那一张刻在她灵魂深处的清纯俏脸,如出浴般湿润地因刚刚的激情而氤氲淡淡桃红,她拥抱了上去比任何一次都要紧,她哽咽起来。

  “我好怕……我好怕错过了这次机会,从此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能感受到莉莉安同样的颤抖,因激动交杂着恐惧后怕,害怕就此失去她的颤抖。但莉莉安没有说话,她的温柔一直以来,都让她被动地倾听别人的诉说,包容着别人的情绪,她抚摸起米芙卡湿淋淋的金发。

  她们就这么无言地拥抱着,直到迸发的心情平复下来,米芙卡在那一对傲人的双峰里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似乎是不确定此时是幻是真,环着莉莉安的双臂,双手局促地摩挲着她光滑的后背。

  “那个……莉莉安姐姐,所以你是被巴格瑞斯家公子买走的……”

  听到这句话的莉莉安,又恢复了一如既往温柔羞涩的态度,把头埋低了,白玉般的脸颊泛上绯红,咬着嘴唇小声呢喃。

  “那个坏蛋,风流成性,只过了半个月就厌倦了我,又把我丢到外面当侍女了……”

  “还好,更珍惜你的人现在就回来了。”

  听到米芙卡的打趣莉莉安破涕为笑,刚想再说些什么,但与此同时,不远处还在燃烧的墙外传来了杂乱的人声。虽然远处还有更多的地方处于火灾之中,但这附近的火势已经小下去了,她们能听到巴格瑞斯家的仆役们嘈杂忙乱地救火,抢救财物和整编组织人手的声音。莉莉安咬着嘴唇,她轻轻推了推米芙卡的手,小声地在她耳边开口。

  “快走。他们就快找过来了,现在一片混乱是最好的逃走机会,虽然我不太了解状况,但你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快走吧。”

  米芙卡抱着她的手更紧了,她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危急程度,但这短暂的重逢刹那便要被迫离别,这实在太残酷了,她紧紧握着莉莉安的手,仿佛怕自己第二次失去她一般。她想要开口让莉莉安和自己一起离去,她相信城主能够保护好莉莉安姐姐的,但此刻反而是莉莉安显露着出奇的冷静与理智,她含着眼泪勉强露出美丽的微笑,轻轻扳开了米芙卡的手。

  “殿下,你该走了。我相信你会回来的,我会再一次等你。”

  米芙卡忍住即将滂沱而下的眼泪,理智将她劝回了现实。和莉莉安一同出逃只会让目标更加明显,到时可能两个人都陷入被发现的危险之中。她们就快和巴格瑞斯开战了,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真能保护得了莉莉安的安全?她继续以侍女的身份在这里不会引人注意,如果待在自己身边,让敌人知道了她和自己的关系,反而会连累她也陷入危险。此刻不动声色地离去的确是第一选择。她颤抖着缩回了手,却又一次舍不得地颤抖着抓住她,连声音也染上了同样的颤抖。

  “我会回来的,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莉莉安噙着眼泪强颜欢笑,扭过头尽力不去看她,逼迫她赶快离开这里。米芙卡同样忍着绞痛的心扭过头去,不再停留,颤抖的背影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下一次见面,可不要叫人家殿下了哦。”

  蔓延上了火势的前厅,此时一片混乱,宴饮的财阀们惊慌失措地挤着想要四散奔逃,可是在混乱中一时之间已辨不清东南西北,鬼哭狼嚎的求救声沸反盈天。阿希利尔警觉地站起身来,紧紧盯着巴格瑞斯的动向,又侧耳仔细倾听四下的动静。府邸外似乎也传来了混乱,看来自己的亲兵同时也遭遇了状况,不知道他们是想要进来护驾,还是被巴格瑞斯蓄谋已久地袭击了?这老家伙的目的是什么?

  巴格瑞斯紧绷着脸不去看阿希利尔,同时也不去看那些一片慌乱的财阀们,那干瘦的老脸此刻隐隐浮现出杀气与满意。一座宅邸算不了什么,烧了就烧了,他要得到比这多千百倍的收获。就用这火灾强行中断宴席,同时这混乱中城主的亲兵也必然一时不明状况,能趁乱干掉阿希利尔最好,不成也无所谓,她的亲兵见到火势必然会进来护驾,就以擅闯民宅趁火打劫的借口,光明正大地向她发去战书,自己暴动的计划就能如约发动!

  想到这里的巴格瑞斯,挥动着胳膊大声呼喝起来:

  “大伙不要乱!我已分派家丁四处救火,马上就能探清安全路线送各位离开!不要乱!快!去探那边看看有没有火!外面是什么情况?保持秩序别再出乱子了!”

  家丁们涌进前厅,七手八脚地各自推着扶着老爷太太们,但有了这涌进来的几十人反而让现场更加混乱,有的胖太太们摔倒在地,华贵的金边长裙撕破了,鬼哭狼嚎着一片尖锐的呻吟,有的财主被连拖带拽,本就在恐惧中的他们哀嚎不止。

  “哎呦,我的老腰啊!”

  “我的袍子!松手别拽了!这是高级小羊皮的!”

  “完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这充斥着乱叫的前厅里一片混乱,甚至盖过了还未扩大的火势,而那些家丁们手里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停,眼看着就有两个手脚利落身材高大的家丁挤上前来,嘴里乱喊着保护城主,伸手就抓向城主的手腕。一直无动于衷的阿希利尔,此刻终于冷笑着站起身来,看着那两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丁,一脚踢开碍事的椅子,噌地一声拔出了长剑。

  耀目的寒光伴随着干净利落的动作泻出,挺身站起的阿希利尔,慑得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一时竟不敢上前。

  “巴格瑞斯老爷,救火就救火,可得看好手底下的人,动作可有点不干净。”

  巴格瑞斯咽了一口唾沫,赶紧回答。

  “是,是。这群奴才毛手毛脚,现在又是紧急时分,不免没了轻重冲撞了大人,请海涵。”

  阿希利尔收剑回鞘,冷眼旁观。虽然此刻的厅中依旧是一片混乱,交杂着令人耳膜发胀的哭声与尖叫,但他们至少的确在家丁们的保护下循着较安全的路径拖拖沓沓地撤离了。然而刚刚那两个心怀不轨的家丁,在巴格瑞斯授意下妄图的行动她看的一清二楚。这老头终于忍不住了?难道想在这里出手撕破脸开战?不对,还没有得到任何财阀私兵调动的消息,他不可能这么轻率地行动。是想放火趁乱对我动手?我布置在外面的亲兵即使在这种混乱情况下,也一样可以组织反击。他到底在想什么?要直接将自己豪华的宅邸付之一炬,下这样的血本?

  一群人在家丁的簇拥保护下,勉强带着一路的鬼哭狼嚎的呻吟连连,被拖着架着退出了已经开始燃烧的前厅,沿着暂时还未起火的地方往外撤离。在他们身边又是一大群四处奔走的家丁路过,有的提着灭火用具,有的却提着寒光闪闪的刀枪,匆忙地飞跑着从他们身边奔过去,嘈杂混乱的喊叫声伴着风声火声,将本来已经濒临崩溃的财阀们又吓出一阵惨叫。一股不祥的阴云,此刻不知为何笼上阿希利尔的心头。

  “救火,快救火!”

  “调到前面去!把他们堵在外面!”

  “盾牌推上去!别伤了!”

  这一连串看似毫无联系的喊声,却骤然让阿希利尔警觉起来。她判断出了,那的确是自己的亲兵开始和巴格瑞斯的家丁交锋,但自己并没有下任何命令,他们是受到对方早有预谋的突袭被迫动手?还是眼见火灾想进来护驾?

  此刻,已经能看到,原本阿希利尔布置在府外等候的亲兵们,最前面的几个乱叫着以壮声势从断墙的缺口逼上来,却又被家丁们乱箭射回,被烧垮的柱子轰然倒塌下来腾起一片烈焰,几个胆子最大的嘶吼着挥刀,顶着火势想要冲进来。

  “把他们顶回去!官军趁火要抄杀了!这群吃皇粮不干人事的王八蛋!”

  “放你的屁!谁敢伤了大人,我们跟他刺刀见红!”

  被这血拼场面吓呆了的财阀们,哆哆嗦嗦地看向阿希利尔。终于撕下了面具,两个早就蓄势待发的凶悍家丁拔出钢刀,向阿希利尔左右逼上来,但此刻她反而通晓了,回到了丝毫不带迷惘与困惑的状态露出冷笑。

  什么嘛,她现在是想明白了。去追究到底是双方谁挑起争端导致了现在的火拼没有意义,不管是官军救主心切想要冲进来护驾,还是被主动袭击后被反咬一口趁火打劫,都不重要,谁对谁错已经无人在意了,只要能挑起这场已经说不清的争端,巴格瑞斯开战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这场火中断了她的试探,混乱中制造了袭击她的机会,将本来虚情假意的宴会变为冲突与开战的正当理由,合情合理地与政府决裂。他付出自己修建多年的宅邸做到这一切,这样的手笔,不愧是和自己明争暗斗到现在的最大敌手。

  想到这里的阿希利尔,不再废话地挺身掣开雪亮的长剑,翻手挑开钢刀决然地当胸厉刺,血光亮处,那二人尸横地下。她看着已经压抑不住放肆嘴脸与杀意的巴格瑞斯,后者那充斥着野心与疯狂的嘴角咧开,志得意满地大声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宣告。

  “城主大人!你手下公然闯宅行凶,持械趁乱邀斗入侵我宅邸,是何居心?”

  阿希利尔冷然而立,手中染血的长剑微微晃动,那寒光慑得一众财阀此时竟呼吸不畅,咽着唾沫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望向地上那二人的尸首。

  “不演了?”

  冷笑着仿佛在观赏一场拙劣表演的阿希利尔,不等他回答什么,也不指望他回答什么,她就那么收剑回鞘,在众人蠢蠢欲动又色厉内荏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自己的亲兵队伍,随后骤然回头剑指巴格瑞斯。

  “要战便战,这是本城主给你的回答。”

  “三天后,贡旗诺城中央的弗雷尔圣广场,我会在那里等着你虾兵蟹将的表演,以及本城主对你如约而至的最后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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