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代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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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屋的窗外薄雾朦胧,隐约能透露出靛蓝色的光亮,秦越微微睁开眼,模糊中能听见门缝处传来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

  明明要入冬了,怎么身体还热的冒汗……颈边被呼出的热气弄的发痒,少年挪挪脑袋,嗅见一抹幽香。

  女孩红润的面孔睡颜恬静,带着满足的笑颜靠在他的肩上,昨晚的荒唐大战开始加载进脑海。

  不过还好,没有睡过头。

  秦越用极大的毅力抽出一条手臂,慢慢把贴在脸上的发丝轻轻刮下,身边熟睡的人儿是墨鸢,幸好昨晚徐曦放自己回去了,不然被她抱着脑袋睡怎么可能早晨偷偷跑出去。

  宜早不宜迟,秦越打算今天处理艾琳任性的事情。

  小心翼翼将另一条手臂从女孩温热的胸脯里挣脱出来,慢慢挪动身躯翻下床,可即便动作如此轻柔,还是把同床共枕的少女惊醒了,睡眼朦胧的墨鸢半眯着眼,扭了扭搂着空无一物的胳膊,察觉秦越确实离开了被窝后,瞄着床边的重影嘟哝了一声。

  “呜……”

  “乖,鸢儿先睡吧,我有点事。”

  秦越为她掖好被角,拿起衣服走出门外,他不想打扰少女的睡眠。

  这么早连墨鸢都没起,他也不担心被别人看见,况且自从有了染潇月给他的功法,除了在床上的战斗力今非昔比之外,身体素质比以前那个差点被榨干的病秧子好了不知多少。

  还是跳不上屋顶劈不碎石头就是了,但至少早上的寒意侵袭不了他的身体。

  打了个哈欠,套上衣服后洗漱,少年使劲揉了揉脸,挑了挑眼角,假模假样的咳嗽了几声,现在他是徐厉的亲信,不是什么哑巴宫女,公主给他的牌子也放回了屋里,换上了徐厉给他的,今天要去面见皇后处理艾琳的事情,要是这个腰牌不知怎地被凤阳宫里的人发觉了,他真的是百口莫辩。

  关键还是怎样跟皇后坦白自己和艾琳之间的关系,虽然听说皇后对待下人温柔,但也是一宫之主,贵妃的颜面在她眼里肯定比自己这个小太监大得多,若是说的委婉些,自己就有些不识好歹的味道了,步霓凰可能不喜,但说的强硬些,自己又很容易中伤艾琳,或者给自己贴上以下犯上的标签。

  其次嘛,这也是个接近皇后的机会,若是处理的好了,也容易之后多多逗留凤阳宫,为未来创造机会。

  不过他现在的目的地是去司礼监,先去找徐厉细致了解些步霓凰的情报,谁让他昨天没找到公主呢,从赢漱身上打探皇后信息已经来不及了。

  妃子殿和司礼监同在湖东,因此路途不远,秦越走了不多时,雾气前便显露出了一楼光亮,楼院里已经能看见宫女和太监在分拣些什么东西,他走进去,听到嗡嗡嘈杂的话语声。

  “永平候侯爷大老远提前寄过来给昭妃娘娘的生贺礼物去哪了?啊?”一个面白无须挺着肚子的中年人站在一个小板凳上呵斥着,他抱着一柄拂尘,声音又高又尖利。

  “都没有嘴巴是吧!还有云妃娘娘旬月前就要求进的什么道家儒家阴阳家那些古籍都安排好了没有。”“云妃娘娘的东西小的已经安排妥当了。”一个高瘦太监赶紧回话。

  “很好!那昭妃娘娘的呢,嗯?都不说话!你们怎么敢糊弄的,人家家里可是当兵的侯爷,位高权重,你们不把人家当回事小心圣上扒了你们的皮。”中年太监俯视着抱头鼠窜分拣东西的宫女太监们,气咻咻的甩着拂尘。

  “咋家昨晚便说了,让你们把昭妃娘娘的东西提前分拣出来,一个个口头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当耳边风,现在好了,啊找来找去,你们这些东西要找到什么时候!”秦越刚靠近,才发现那中年太监说的狠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当回事夹着尾巴干活,院子角落里还有宫女叽叽喳喳道:“西楼黄婕妤家里又送了好些珠宝盒子过来呢。”“哎,你怎知那是珠宝?轻轻晃晃,里面那响非金非玉呢。”“那还能送些什么过来,仗着皇商的底子,以往不就是她家送的首饰最多嘛,还想吸引皇上跃上枝头当凤凰呢!”悄悄凑过来的另一个宫女忍不住捂嘴笑道:“嘻嘻,哪想着皇上以前还偶尔来后宫的时候都不去西楼,更别提现在了,黄婕妤家里估计还被蒙在鼓里呢,年年送珠宝,是不是还期盼着黄婕妤能粘上那福分呢,真的是,笑死人啦……”正说着,一根本该送进后厨的大葱扔了过来,抱团的宫女们瞬间花容失色的散开来躲避上面的泥土,踩在小凳上的中年人细声细气的叫嚷着:“还在那嘻嘻哈哈,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人家怎么的也是你们一辈子都赶不上的,天天碎嘴子,赶紧给我干活,要是搁以前宫里还争风吃醋的时候,就你们这几句话,通通送进浣衣局里都不为过。”“要是让我们去当婉阳泠雪她们的职位也行啊……”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秦越贴着墙根走了进去,因为平时来得少,所以见到眼前这一幕总感觉跟这里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这位……爷,您是?”

  踩小凳上的中年太监眼尖,还是瞅见了秦越腰间挂着的牌子,话到了舌尖又转了个圈。

  “我是徐大人的亲信,这么早来有事见他。”秦越也吊着嗓子回答,其实没必要,这具身体之前受过了太多苦,发育的太迟了,嗓门并不粗哑。

  哎呦喂,连徐爷都不叫,司礼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人物,中年太监嘶了口冷气,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想到上头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年纪轻轻的人物,再凝神看去,少年已经在人群中不见了。

  秦越上了二楼,有段时间没见徐厉,这个心理扭曲却又对染潇月忠心耿耿的变态。虽然他做过很多自己鄙夷的事,甚至威胁过自己,但确实帮自己办事很利索,且有求必应,少年沉默了一瞬,先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等他觉得该用点力气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胡子拉碴发丝散乱的中年人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发现是秦越而不是什么不长眼的下属后,仰头深深吸了口气,最后挤出一个滑稽的笑容,“秦老弟,请进。”“咳……抱歉这么早打扰你,不过是有要紧的事,我有事有求于皇后,今天就会去面见她,但除了温柔之外不清楚她的其他秉性,你在宫里这么多年了,能否详细跟我讲讲。”点亮烛灯,徐厉从缸里舀起一盆水浇在自己脸上,然后重重坐在秦越对面的椅子上,狼狈的面容抬起来,虽说与他在平日里在外面那副斯文儒雅的样子大相径庭,但先前的慵懒都消失不见了。

  砸吧砸吧嘴,将昨夜的凉茶吐出口。

  “皇后……步霓凰……嗯……以前来说,她比较重视宫里的秩序,比较传统的一个人吧,她从江南水乡那里出来,说话的语气会让人很亲切舒服,但时刻注意不能因此掉以轻心,得寸进尺,一定要展现自己对后宫秩序没有丝毫的威胁性。”徐厉看着少年疑惑的面容,烦躁的挠了挠脑袋。

  “这么说吧,我刚来后宫的时候,听说是她一人主持着后宫的所有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当年水师动乱,容妃想求她让自己见陛下一面为自己的哥哥求情来着,容妃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连一旁的宫女都忍不住为之落泪,但就是被她有理有据的驳回了,所以皇后并不像表面那样好说话,而且之后容妃就被废黜了。”“容妃?”秦越被这个名字勾起了心神,他想起了某个纤瘦的身影说过她曾经也是位贵妃来着,“容妃是谁?”“不知道,只知道她姓卓,她哥哥卓明超被处死的事情震动朝野,这点我至少听说过。”徐厉有些不耐烦道,“你听没听见我说的重点,一定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谁知道容妃到底是被她哥牵连还是皇后也下了功夫,不过你有什么事要去求皇后殿下,我不能帮你解决吗?”不对啊,若是这般情形,卓渝瑶为何还愿意教导公主赢漱画技呢,明明皇后拒绝了她为保全兄长性命的唯一渠道,卓渝瑶应该对她恨之入骨才对,怎会愿与公主接触,所以肯定还有隐情,徐厉应该不知道那件事情的全貌。

  “还真不行,我必须去面见她。”秦越不希望在徐厉面前暴露他与卓渝瑶的关系,因此顺着他的话语往下道。

  “那行吧,可别暴露身份死了,本来就建议你最后一个打她的主意,要是死了处理起来可麻烦,说不定还会连累上潇月。”徐厉叹了口气,眼神怔怔的温柔起来。

  “那凤阳宫里还有谁需要注意一下吗?”秦越忍不住问道,卓渝瑶的陈年往事到有了些许眉目,但那个御花园里喂养信鸽穿白袍的女人看起来古古怪怪,不像是宫里的,还有与公主第一次见面时站在她右边那个看其来就不好惹脸上笑嘻嘻的女人。

  “有个叫凌薇的,是江湖上道门的掌门大师姐,道教在陛下手里成了国教,因此双方关系不错,她在皇后身边我估计本意是为她调理身体的,陛下无太子这件事谁都知道,但道门哪曾想不是皇后的问题,是皇帝的问题,这下她进了宫就回不去了,呵……她冷冰冰的一个人,你不去招惹她也没啥事。”“另一个是皇后的亲妹妹,叫步红漪,当初皇后找我为她安置女官身份的时候迫不得已告诉我的,这件事你别说出去,这姑娘大概是思念姐姐,或者是好奇宫里,想来后宫住上一段时日,妹妹探望姐姐于情于理,陛下也难以拒绝,但不管皇后是否告知她实情,陛下都不可能再放她回不去了,她的家族在宫里现在也是一方势力,现在算是被软禁在后宫里。”“步氏老太爷估计要乐疯了,他倒是以为两姐妹都被陛下青睐,啧啧……”徐厉的脸上滑过一道阴恻恻的笑容,“步红漪平日里要么在公主身边,要么就在皇后或者凌薇身边,话倒是不少,你如果去找皇后,运气不好的话少不了被她提问,不过调戏可能会居多吧。”徐厉认真瞅了瞅少年的面皮,又道:“她不是个能静下来的人,看见你这么个新面孔,可能会从你身上找点乐子,反正你在她眼里也只是个下人。”详细询问了一番后,秦越思索着便打算离开,却被徐厉叫住了。

  “留下来吃个早饭吧,吃过了再陪着我吃一遍。”徐厉淡淡道,脸上闪过了一瞬复杂的表情,“你不是一直住在玉香兰吗,跟我说说小曦最近怎么样了。”“你不用跟下面的人说一声要两份早餐吗?”秦越没有拒绝,墨鸢都没起来,他的肚子还是空空的。

  “不用,老德要是没这个眼力见,还在那后宫当守夜人挑灯笼呢。”徐厉手指敲了敲桌子,意思很明显,别转移话题。

  “徐曦……”秦越看了看徐厉皱起眉头的目光,顿了一下,紧接着心里一股气冲了上来,继续理直气壮道:“徐曦最近精神很好,没有什么病,胃口也好,就是脾气差了点,掐我的时候很疼。”“都是些废话,练功之人怎会无缘无故生病,她若是脾气差,肯定是你哪里做的不好,惹她生气了。”谁让你妹妹骑在我身上一半的时候发现我心不在焉然后就恼了,后腰现在还疼着呢,要不是在思索明日里怎么去见皇后我焉能受此奇耻大辱?

  这锅得记在艾琳身上。

  房门被敲响了,刚才见过面的中年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两碗冒着油光的稀饭,几条炸的金灿灿的面鱼,香气扑鼻的卤鸡蛋,还有些撕成条的腌肉干。

  “徐爷,还有这位……您慢用。”

  “老德,这是我秦老弟,宝贝的很,嗯,你别出去到处乱说。”“晓得晓得,徐爷,不打扰您和秦爷用早膳了。”中年人恭敬的退出去,又把门带上了。

  “吃吧,我平时就爱吃这些,这可是潇……”徐厉住嘴了,他看了一眼秦越,突然没好气道:“在外面要称呼小曦为丽妃娘娘,听到没有,小曦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也就是我这里知晓情况,要是外人听见,肯定会怀疑你的身份。”“我跟她独处的时候叫她小曦呢。”秦越听不惯这酸溜溜又带着说教的语气,习惯性的回顶。

  “砰!”一口气喝光的稀饭重重落到桌子上,徐厉的腮帮子鼓的跟青蛙没两样。

  “不信你自己去问。”秦越不惯着他,反正自己确实叫过,只不过下场有点惨就是了。

  “呼噜呼噜”秦越喝了口稀饭,又往嘴里塞了条腌肉干,咸鲜的滋味慢慢在嘴里散开,很是满足。而徐厉则是维持着不可置信又恼火的表情思索了一阵,慢慢变回正常,他冷淡一笑,看来是一点都不信。

  气氛沉默了下来,秦越渐渐也感觉到一丝尴尬,按后世来说,徐厉算是他的大舅哥,虽然这都是因为染潇月的计划而导致的,要是自己对徐曦没有一点感情也倒好说,公事公办,但自己心里还是有着那个霸道,占有欲又极强的的姑娘身影,这就让清晰的态度变的暧昧模糊了些。

  “喂,你还吃不吃肉条了。”秦越打破了沉默。

  “不吃。”徐厉没好气道,面鱼太干,而没了稀饭中和,咸鲜的肉干难以下咽。

  少年不跟他客气,将剩下的饭食一扫而空。

  看着秦越狼吞虎咽的样子,徐厉干脆放下了筷子,他盯着少年的吃相,憋了一会忍不住道:“你以后对小曦好点,她……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有我的一点责任,虽然她现在也不想见到我……”“但要是我什么时候知道她受欺负了,第一个就不放过你。”“喂!讲点理行不行,谁敢欺负她,她不去欺负其他人就不错了,好几次我都差点被她玩死了你知道吗?差点死了!”秦越瞪大了眼睛纠正道,他正在拨属于徐厉的卤鸡蛋蛋壳。

  得到的回应是哼了一声,又被这狠人盯了好久。

  少年突然想起一件恐怖的事,如果以后那个霸道的女人知道了自己和后宫其他妃子或者女人之间的关系,她会伤心吗?到时候徐厉一定会乐得看自己的下场吧……举起碗喝下最后一口稀饭,桌上的盘子干净如初,秦越狠狠回瞪了一眼徐厉,徐曦似乎还被蒙在鼓里,她这个爆点以后再谈。

  再三确认徐厉对自己没有剩下的帮助后,秦越从司礼监快步离开了。

  屋外放晴,阳光正好,秦越看见好几个太监抬着一个大木箱子走了出去,难不成这是那什么永平候给昭妃李冰璇送的生贺?少年心里嘀咕了一句,琴镜湖竟也没告诉他李冰璇的生日将近,这助攻当的一点也不称职。

  沿着秋冬萧索的绮云湖畔往北走,秦越在凤阳宫外的小亭子逗留了一阵,为了消磨清早的时间,为了在心中打下腹稿。

  坐下来,只觉靠岸的湖水透露着清澈的冷冽,仿佛在诅咒着这片寂静无澜的后宫,托着手臂的围栏上有几道指甲的划痕,刻进岁月的烦闷在此刻重叠。

  似乎,曾经有人与自己相约此地月下幽会?

  秦越发散的思绪从对皇后面容的构想中挣脱出来,他不记得相约那人的面容,只感觉到淡淡的不安。

  但若是自己都未曾放在心上,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不久,远远的听得有女子的细语声传来,似乎有些耳熟,秦越面朝湖水侧目瞥了一眼,素白如雪的长袍女官正牵着一个少女手漫步过湖畔,那少女低着头,有些疲惫而无精打采的样子,是赢漱?

  “哼,肝胆煎煮,子盗母气,你不要身体了!”“呜——呼呼,不就是熬了一次夜嘛,凌薇姐别生气,我还有……有的是精神,你们道家不是说什么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嘛,哈——欠——”女官修长的手指叩在公主的脑门上,赢漱哭丧着脸精神了点,她捂着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女官。

  “让我抱着眯一会儿,凌薇姐,就一会儿,一小会儿。”她的双手食指比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几乎要贴在一起的那种,努力睁大水灵灵的眼睛,无辜困倦的样子动人心弦。

  凌薇实在抵不过公主撒娇的样子,也不忍心继续斥责她了,“等去卓师那里,我让她给你放一上午假,你在她床上好好休息罢。”“再坚持一会儿,不能在这么多人眼前嬉闹,早就成年了,公主应当注意仪表,在下毕竟只是女官,你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如此……不合礼数,岂不是……”赢漱的脑袋又低下去了,凌薇叹了口气,悄悄环绕住她的细腰,左右一瞥。

  少年赶紧转回头,过了一会儿才装作正式的样子转身,但远远望去,长街干道上却早没了那对玉人儿的身影。

  管她呢,今天至少了两个麻烦。

  秦越走入了御花园,正巧有侍女在修建园中独树一帜的早梅,他便上前出示了徐厉给他的腰牌,隔着枝头淡红色的花瓣,侍女看着面前稚嫩又陌生的面孔,虽有诧异,但她还是乖乖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为少年领路。

  有人带着至少不用在这花园里瞎转悠半天了,秦越在心里熟记着路线,浅浅一番交谈才发现,凤阳宫的殿门实际上就在御花园里,若是寝殿距殿门不太远,那么春夏之际,皇后也真算是睡在了花海中了。

  “大人看着可是面生呢。”

  领路的侍女放慢了脚步,渐渐和少年平行,微微低头:“奴婢,奴婢侍奉凤阳宫有段时日了,今儿却是第一回见大人呢。”“我也是第一次来正式拜访殿下,现在这御花园虽没有了万花争艳,但假山奇石,青竹屏障什么的可也不少,更何况小道繁纵错杂,容易找不到路,所以才请你为我指引。”侍女心知自己失言,脸一红,袖子里的手儿紧攥,但须臾之后又鼓起勇气瞥了眼少年的面容,有些稚嫩的眉眼呈流线型弯弯,似乎有些青春的忧戚和寂寥,他一边走着,鲜红的嘴唇被牙齿上下合拢轻咬,透露着无暇的可爱。

  侍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后宫之中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年轻鲜活的稚嫩少年,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那股阳光而又滚烫的说不上来的味道,侍女的心砰砰直跳,压抑到寡淡的欲望一旦挑起就如洪水般汹涌不可阻挡,她忍不住的思量,要是抱着这可口的小人儿,仅仅是摩擦来释放欲望,都会有多么的快活呀!

  “姐姐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污渍吗?”

  秦越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脸,昨晚墨鸢的口水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看的见的印记才对,他拍了拍侍女僵住不动的身体,感觉到她猛地一颤,慌忙转过头背着自己:“呜……大人……倒是爱说笑。”这人真奇怪,一路上好好的没事,结果说几句话就跟鹌鹑一样缩起来了,好在秦越已经能望见不远处的凤阳宫群殿了,即使那侍女不愿引路,他大概也费不了多长时间进去。

  “大人,大人,咳咳,往这边走,那里是去小门的路。”身后的女人突然大步追了上来,脸红红的十分不好意思,“现在殿下估摸着正在和漪大人刺绣呢,您现在来拜访算是正合适。”少年心一动,走了小会儿问道:“殿下万金之躯,怎好事这种活计,针眼锋利,万一伤着了可怎么办。”“大人关心的是,恕奴婢大逆不道一点,现在殿下在后宫里生活还有什么新鲜呢?”侍女贴的少年近了些,“陛下心里还剩多少情分,后宫里的老人都清楚,殿下也只能自己苦苦思量罢了。”“甚至没有陛下的临幸,后宫的妃子们也没有争宠的欲望,安安静静的无风无浪,都无须殿下出面,而且贵妃之中,丽妃独来独往谁都瞧不上,云妃神神秘秘,见过她的人都少之又少,宣妃更是因为出身原因,隔阂深重,只剩下一个昭妃偶尔能和殿下聊聊,但有时也会不欢而散。这般清冷孤独,想找点有意思的事做可太难了。”“而且皇后娘娘知道后宫的情况特殊,不知道是不是心灰意冷,私底下也废除了那些请安的繁文缛节,这下各贵妃之间不更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了吗。”秦越不动声色的靠左挪了挪,把手臂从贴过来的侍女温热身上抽开,强笑道:“谢谢姐姐告知这么多秘闻,倒是让我长了见识。”“大人以后会是负责凤阳宫这边采购需求的吗?还未请教大人的名字呢……”“这到要借姐姐吉言了,不过这什么事得先见了殿下再说。”少年有些撑不住了,没想到寂寞难耐的宫女着实不少,不会是看着自己年轻稚嫩就想干点坏事吧。

  充傻装楞应付了一会儿,侍女也不再嘻嘻哈哈,走进凤阳宫的殿门,穿过造型华美的院落,要是再说些调戏的话儿被不知在哪的皇后殿下听见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经过途中其他侍女的指路,秦越很快就找到了正主。

  那是凤阳宫中间的宽敞平地上,梧桐树下,秦越一眼就看见了那抹耀眼璀璨的金色头钗,背对着他的女人,泽润光亮的头发乌黑,在凤头钗的束缚下盘结在头顶,几缕不甘寂寞的发丝叛逃的从发髻下逃脱出来,垂落在她丰满白嫩的脖颈上,随着微风逗弄着牛奶般细腻的肌肤。

  这样的风雅在后宫之中似乎只能一个人拥有。

  “咕咕……”树上的白鸽叫的十分欢快。

  “臭鸽子,狸奴,给我上!”

  皇后殿下身边那一席红裳的姑娘正恨恨的盯着树上的一个小木屋,她咬着牙把手中的一团棉花向上一抛,只见那团棉花在空中慢慢舒展开,一个慢动作的后空翻,又软绵绵的趴在了地上。

  好吧,那是只毛色纯白的猫猫,它趴在地上就像是一滩融化的积雪,就这样懒洋洋的抬起脑袋,澄黄色的亮眸不满的盯着把它乱扔的女主人,也不管姑娘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愣是喵喵叫了好几声。

  “你把它喂得那么胖,怎么可能跳的起来攀上树枝呢。”柔和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像是从心中慢慢响起的声音,酥酥柔柔的。

  “我不管,平日里喂它吃的好东西那么多,现在一点用都没有,气死啦。”看到这一幕,身边的侍女便小声告退了,这也引起了树下两人的注意。

  “那个,你来干什么的啊!”仙气飘飘的的红绫挥舞着,与皇后八分相像的面孔叉着腰盯着不远处的少年。

  后宫之中最华美的女子也转过身,少年的身影倒映在她平淡孤寂的眸子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长长的睫毛轻轻一抿,在睁开眼时,陌生少年的模样无比清晰了。

  “停停停,你站在那里说就行了,我们能听的清。”红裳姑娘跺跺脚一挥手,香气袭人。

  毕竟是第一次见皇后,秦越的心里不乏有些激动,一时间忘记了皇后和徐曦她们不一样,要有足够的礼数,这下回过神,他站在原地恭恭敬敬的拱手弯腰,“小的秦越见过皇后娘娘,还有这位……大人。”“模样挺周正,不过面孔怎么这么生。”步红漪的兴趣从肥猫上移开,上下打量着绕着少年转了一圈,捏起他腰间的牌子瞅了瞅,“啧,徐厉把他的牌子都给了你,你还这么小,不会是他的族弟吧,进宫来搭个伴?”步霓凰轻轻咳了一声,步红漪朝着姐姐眨了眨眼睛,催促少年道:“喂,问你话呢。”“这位大人,小的不是徐大人的亲属,只是幸蒙徐大人的赏识,作为他的助辅,帮他负责妃子殿的一些事务而已。”秦越谨慎的回答道,不等步红漪插嘴,“为了报答徐大人的恩情,在下尽心尽力的完成每位贵妃的需求,更是不敢怠慢,可是近来发生了一些事,徐大人那边也让我过来征求下殿下的意见。”“说吧。”步霓凰温和的看着少年人的面庞,淡金色的衣袖在少年的视野中虚抬了一下,肌肤白腻,骨肉匀称的手儿施以恩惠,秦越这才慢慢站直身子。

  “自从小的为妃子殿做事后,几番时日过去,宣妃娘娘似乎挺满意小的,上次见面时提出想挣得您的同意,让我专门去她那里管事,但小的觉得不妥,涉及到贵妃娘娘,徐大人便让我来找您。”“宣妃?”步霓凰微微皱眉,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前几日都铎使者才来到后宫里,现在就有了动静。

  虽然也只是个区区小事,但她多久没见过宣妃了,难以不想像这背后的意义。

  “是的殿下。”

  “那个害人精?这种事不该问徐厉吗,动不动就找姐……皇后殿下,果然是蛮夷,一点礼数都没有。”步红漪喋喋不休的转向秦越,“还有你,为她操什么心啊,我还以为宫里谁看她都不顺眼呢,长的那么高,碧色的眼眸跟妖怪一样,你不知道前些年都铎人杀了我大秦多少儿郎吗?”“红漪!”步霓凰的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她瞪了一眼妹妹,“回屋里待着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红裳女子咬着唇剐了少年一眼,气势冲冲的走了。

  步霓凰的眼睑沉了下去,望着秦越温和开口道:“刚刚发生的事情……”“这里只有小的和殿下,绝无第三人在场。”

  “嗯,宣妃让你去她那个妃子殿有何不可?明明是青睐于你,但看你的样子,却是有诸多不满。”步霓凰俯身把狸奴抱了起来,捋了捋它毛茸茸的脑袋。

  “殿下有所不知,小的出身于玉香兰,本是服侍丽妃娘娘的,徐大人和丽妃娘娘的关系您应该知道,在下有点机灵劲,所以也被徐大人借去为他办事,但肯定还是以丽妃娘娘为先,可若小的被宣妃娘娘要去了她那里,成了宣妃娘娘的人,岂不是在打丽妃娘娘的脸吗?”“殿下海涵,我家娘娘的好胜心很强,知道这事后就算为了面子估计也不会善了,小的担心这些原因会搅乱后宫安宁,扰了您和其他贵妃娘娘的清静,那可就成了大罪过。”“喵~~”猫猫慵懒的在皇后怀里叫了一声,尾巴摆动了几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小舌头舔了舔嘴唇,快乐的眯起了眼睛。

  少年突然有点羡慕那只肥猫,它底下躺着的是全天下最尊贵的软垫。

  “听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有点好奇,可宣妃是都铎人,观念与我大秦皆不同,但照你所说,她却不讨厌你,甚至会这么直白的向本宫讨要你。”“除了这身与宫里其他人相比年轻的皮囊,你觉得她看上了你哪一点。”皇后淡淡一笑,质询的语气在笑容下消弭了锋芒,软糯婉转的音腔带着湿润的气息,让人如沐春风。

  秦越也镇定下来,“宣妃娘娘虽然生于都铎长于都铎,但在大秦这么多年,沟通基本无碍,而且宣妃娘娘本质上也是人,也会感到情感上的孤独和压抑,特别是当她遣散了随行的仆人,自己一个人住在宫殿里,那经年累月的时间消磨,远在异乡的彷徨无措……”秦越顿了顿,瞥见皇后殿下听的认真,没有不悦的神色,随继续道。

  “在后宫里无人依靠,而且自己的身份又受宫里人的仇视,这时候一丁点的善意也莫过于雪中送炭,小的斗胆,怜悯宣妃娘娘,只是有时过去陪她聊聊天,让宫人重视起她的妃子殿的供给,虽然两三天一次不算长,但好歹有人说话解闷,可能就因此得到了她的垂青,倒是让殿下见笑了。”“这样的话。”步霓凰挠了挠猫猫的脊背,后者的身子扭来扭去。

  “你倒是有心了,不过这些新奇的话从你这半大少年口中出来,倒让人感到诧异。”步霓凰的视线盯了少年半晌,忽然道,“前几日都铎的使者造访后宫,据说是宣妃的姐姐,你可曾听闻?”“听到徐大人说过。”秦越谦恭的回答。

  “国事是国事,大秦跟前朝不一样,后宫是掺和不进朝堂里去的,而且……”步霓凰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宣妃的处境不会改变,永远不会。”提到朝堂,皇后的神情突然黯淡了下来,而秦越听着声音渐无,好奇的抬头看了眼身前高贵的女人。

  眉宇间的愁怨细如江南的雨丝,生动的恰到好处,步霓凰的眼眸深处似乎永远是一团漾漾的水光,此刻却如被雨折弯的芭蕉一样失去了精神,失去了烈火的炙烤,整个人仿佛都少了些光彩,那是再厉害的驻颜术都弥补不了的东西。

  这少年倒是有趣。

  不过真幸运啊,如此逆境还有人敢冒大忌讳去释放自己的善意,步霓凰一瞬间理解了那位都铎公主。

  名叫狸奴的猫猫突然从皇后怀里抬起头,盯着这个视线从它身上上移开的陌生人,似乎是在疑惑自己的魅力消失了吗,竟然有人这么快就对它失去了兴趣。

  “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女人轻轻敲打他,但敲打的语气却柔和的不像训斥。

  “殿下说的是,小的只是尽了些本分,摸着良心做事。”像个诚实的孩子,步霓凰看着少年温驯的面颊,心情突然好了些,同不同情宣妃本应算不得什么,但从他的话语中能听的到对女子如此温柔的共情,却是难得。

  皇后的目光扫过来,秦越的头又低下了,盯着晃晃悠悠的猫尾巴直瞅,装作有些忐忑的样子,毕竟稚气未脱的外表就是他最好的伪装,量步霓凰想破天都想不到眼前的小太监会包藏天大的祸心。

  “啪嗒,啪嗒”,晃动的褶皱在猫尾巴的轻拍下浩浩荡荡,少年看的很认真,却没发现猫猫的眼睛也在一直盯着他。

  “若是真如你所言,本宫会帮你拒绝宣妃的,人总要学会知足,如果她日后难为你,找本宫便是。”“不过,本宫也有一个要求。”

  “谢殿下,殿下请讲。”秦越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语气都欢快了许多。

  “你不是挺会聊天的嘛,若其他几位贵妃无事,便来凤阳宫里,陪本宫解解闷如何。”“是……嗯?”

  “怎么,你不愿?”步霓凰微微皱眉,语气冷了下来。

  “不不不不不,小的只是有些激动。”

  秦越恭敬的行礼。

  就在这时,趁着少年躬身之际,狸奴踩着皇后抱着的双臂,猛地一跃,跳到了秦越束发的小冠上。

  “呀!”

  “喵!”

  少年虽然吓得不轻,但听到皇后的惊讶声后,还是克制住了跳起来甩掉脑袋上那团软体动物的做法,他伸手去抱,但是猫猫灵活的很,油光水滑的皮毛并不好抓,再加上这毕竟是皇后或者她妹妹养的宠物,他也不敢暴力施法。

  “我来抱,你别动。”

  温柔的话语响起,秦越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皇后殿下,僵硬的立在原地,举起的手都不敢动了。

  高贵的金色凤凰在眼前晃来晃去,没有了猫咪的阻挡,像是在展现自己宽广的凤翅一样,不断翱翔。

  皇后绕到了少年的身侧,她那白皙的脖颈像极了刚出炉的桂花糕,诱人咬上一口。轻轻呼吸,温热独特的花香味直直蹿入心扉,秦越心里痒痒的,像是有只小猫在抓挠,那可是赢漱的母亲,大秦皇后身上的味道。

  只要在此刻合拢手臂,那高贵优雅的人儿就会被自己所怀抱,慢慢收紧,越来越让人迷醉的花香会从温软的躯体中沁出,少年甚至都想象出了皇后殿下皮肤上鲜活的触感。

  耳垂上传来些许陌生的热量,满脸通红的少年猛的回神,肩上的狸奴不满的“喵”了一声,滚烫细腻的肌肤清晰的滑过手腕。

  “抓到你了。”

  软糯的语腔在耳边响起,带着些好笑的无奈,猫猫在步霓凰的手心里扭来扭去,女人把狸奴重新抱回怀里,袅袅几步,香风渐渐淡去。

  仅仅是短暂的接触,但皇后的婉然风情却已经给少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自己从未品尝过的味道,甜腻而又淡然,内媚却又足够威严,厚重的气运权柄点缀成了这个王冠上最耀眼的明珠。

  “如若无事,便退下吧。”

  似乎感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而把少年吓的呆在原地,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步霓凰心中倒是有些好笑,但转瞬却感到不对劲起来,要是以往不小心与宫中的太监有了肢体接触,她虽然不会因为失仪而震怒,但心中肯定也会不满,可面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视野中的小人儿,不知为何她非但没有厌恶,反而有着想去亲近的感觉。

  要是他是我的孩子,那么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抱住他了。心中突然冒出一阵声音,步霓凰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热,她努力扔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可刚刚近距离接触的,这少年身上的气息莫名的吸引着自己,就像每天晚上的梦里……等到少年转身离去后,步霓凰的笑容慢慢变得苦涩,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涌上心头,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孤芳自赏,何其悲哀。

  抱着狸奴回到了寝殿,步霓凰把猫猫放到了桌子上,自己则是来到铜镜前坐下,她也不知自己静心了这么多年,为何今天白日的心绪就难以再平。

  是因为想到了陛下心中背弃的夫妻之情?还是韶华易逝,自怜自艾的悲哀?皇后努力回想着过往,却发现苍白的记忆中渐渐只剩下女儿和妹妹的身影,而那个人只剩下了名字,一个名为陛下的称号……幽幽长叹散在风中,步霓凰看着镜中人,渐渐有些痴了。

  绮云湖畔,秦越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他已经决定了,下次来凤阳宫怎么地都得给狸奴这只小母猫带上两只小鱼干,怎么能亏欠好帮手呢。只不过本来计划去卓渝瑶那边的,可惜因为赢漱和凌薇已经过去的缘故,自己只得放弃。

  走着走着回味刚才的对话,秦越突然想起皇后也提到了都铎使节的事,还记得上次分别的时候,娜莎公主受沐歆邀请去拜访了染潇月,莫不成染姐姐是有了什么新主意吗?

  人影渐渐稀少。

  “啪”

  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脑门上,秦越嘶的吸了口气,反手抓住从肩上跌落下的袭击者。

  一个触手湿润还带着果肉的枣核。

  抬头望向四周,少年才发现,岸边楼宇一角的阴影里,一个云纹白袍的姑娘朝他挥了挥手,她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脚尖轻点落入旁边的小巷。

  女人慢慢走到秦越身边,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神情。

  “沐歆姑娘,有话不能好好说嘛,你用枣核砸人唔唔唔……”素手从袖里拈出一粒冬枣塞入身边抱怨的少年口中,沐歆甩了甩脑后的马尾,翻了个白眼,“我控制力道了,有这么夸张吗,最多就是像被鸟啄一下。”“还有,别再叫我沐歆姑娘了,人小鬼大,听你这么叫怪别扭的。”“那我叫你什么。”秦越摸了摸脑袋,无语的想到啄木鸟也算是鸟,只能郁闷的啃着冬枣。

  “叫我女侠。”沐歆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插起了腰,话语轻快的走在前头。

  秦越隐约记得以前谈过这个话题,但这次他开开心心的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拿枣核狠狠砸了一下,好心情都没了,所以他不打算附和。

  “女侠一身正气,做不出来从暗中拿吐出的枣核扔别人脑子上这件事。”“那下次换石子的话,给你破了个口子怎么办?”“所以我一定要受伤是吧。”

  “喂,喊你的话免不得附近其他人听见了,若是被人看见我坐在高处并不好,但要是不在高处,如果……我是说万一你露出马脚了又没能及时发现,让你被皇后派人抓走了怎么办?”“啊?”秦越瞪大了眼,诧异的盯着沐歆,一时间忘记了顶嘴。

  过了一会儿,他讪讪道:“要是我被皇后抓了,你救我这一次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又不能强闯御林军的护卫,只能在后宫里等死,而且后宫之中轻功这么好又敢从皇后眼皮底下救人的没几个,你的嫌疑肯定最大。”“难不成就看着你被抓了然后被秘密处死?”沐歆放慢了脚步,没好气道。

  “你是嫌弃我口水吧。”

  她关注的重点是这个吗,少年本来心里暖暖的,听到最后一句话又被噎着了。

  “咳咳,你怎么知道我来找皇后了?是徐厉告诉你们的吗,我记得我只是跟他说去套个近乎,接近一下步霓凰而已。”秦越跟在沐歆后面,二人走在隐秘的巷道里。

  “你真的是去套近乎吗?”

  沐歆突然停下脚步,神光内敛的双目凝视着少年,淡然的目光让秦越猝不及防。

  “徐厉说他看着你当时就不对劲,若是真去套近乎,他有的是法子安排你,但你偏偏什么也不说。”“只是发生了些事情……”秦越仰头看了她一眼,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是染姐姐让你来的吧。”

  沐歆沉默了,就在秦越以为她不屑于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却听到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她昨夜研读阴阳家的古籍到很晚,现在可能才起。”过了一会儿,又见沐歆烦躁道:“呵……李冰璇现在还没搞定又去招惹步霓凰,倒是惹出一屁股麻烦,潇月交给你的任务能不能上点心。”“我记得的,我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有染姐姐的庇护,怎么可能会忘记她交代的任务,但是李冰璇她确实情况有异嘛,琴镜湖的帮助也有限,所以看看皇后这里有没有突破口……”这种半真半假的话少年已经到了张口就来的程度。

  “你这么能说会道,迷得丽妃宣妃围着你团团转,还搞不定昭妃?”沐歆似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冷声道,“她有那么清高吗?要不下次我说服琴镜湖把她打昏,你直接夺取她的元阴就行了,她治好病,你取走王朝赋予她的龙气,各取所需。”“你这是不是太粗暴了些,人家好歹也是贵妃,哪有强取豪夺这一说,而且琴镜湖不可能同意你的做法。”“与李冰璇性命攸关,琴镜湖的理智知道该怎么做,而且你再拖下去,是想慢慢培养感情,让她成为第二个宣妃吗?”秦越也来气了,说他也就忍了,但带上艾琳是什么意思,“李冰璇不是艾琳的替代品,我也不认为她们单单是实现目的去达成的工具,你这样做,跟不择手段实现目的的皇帝有什么区别!”沐歆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秦越莫名想起了徐曦危险的眯起眼睛,卓渝瑶皱着眉头紧抿着唇,艾琳睁大眼睛瞪着他这些标志性动作。

  她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啊呀啊呀,这么温柔呢。”女人冷笑着一步一步朝着少年逼近,“李冰璇是很美的吧,是舍不得对她下手,还是舍不得琴镜湖施舍你的那点恩惠?”小巷本来就窄,几句话的功夫秦越已经靠在朱墙上。

  “呵,我懂,用清秀的外表套取信任,等让你那功法的玄妙之处慢慢腐蚀李冰璇抗拒的心灵,然后再品尝她心动的肉体,食髓知味后,李冰璇就不舍得放你走了,到时候你再惨兮兮的跟潇月说,哎呀,没办法,我不能抛下她一个人。”“可潇月那么宠你……又在你眼里占几分?”沐歆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她难以忍受染潇月对少年的好但却被他并不珍惜。

  深深的喘气,但心中的波澜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她狠狠瞪了眼秦越,捂住了他想开口的嘴,急切的继续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女人,不差一个染潇月吧。”“你已经染指了后宫里这么多女人,丽妃和她的侍女,琴镜湖和昭妃的侍女,宣妃和被废黜的容妃,还有浣衣局里那三个喽喽,你已经享受过的人一点也不少,跟别说以后还有昭妃安乐王妃皇后姐妹和公主。实话说,她们身体健全,床笫之乐远胜于潇月,不少人姿容还是气质,都不逊色潇月多少,她们还不够你挥霍的吗?”“放过染潇月吧,她从你这得到的只有痛苦,而且你肯定放不下其他人对吧,所以你跟她划清界限是最好的选择。”沐歆一口气说完,却发现少年奇怪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喜欢染姐姐。”

  “你……我……我……你别乱说……”沐歆的脸腾的红了,汹汹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我只是好奇,你这是对染姐姐关心过头了吧,我什么情况染姐姐能不清楚吗,她若是愿意接受我,肯定也不在乎我身上发生的这些羁绊吧。”少年脑袋抵着墙,看着近如咫尺的那张英气的面孔,弱弱一问。

  沐歆身体僵住了,这少年怎么真有这觉悟最后跟染潇月在一起,一时间绝望将她笼罩。

  如果把那些内情跟他说说,也许会有转机?她瞄了眼少年预张开的嘴,直接又一手捂住,然后深吸一口气。

  “等等,你不觉得染潇月莫名其妙的就对你有感情了吗?明明你只是个被她召进宫里的小乞丐而已,你就不奇怪吗?实话跟你说,你跟潇月的一位故人长的很像,非常像,那位故人对她有大恩,但现在很可能已经不幸遇难了,不过也不能排除她留有子嗣的情况。”“你的出现,更多的是一个巧合,虽然已经有了些证据。但执着于命定之数的潇月一眼认定你是她的故人之后,她对你更多是愧疚,是报偿,她要为她烂透了的人生中得到的温暖用尽一切去回报……”沐歆说不下去了。

  认清现实吧,哪怕是自己编织的,虚假的现实,因为上次染潇月已经跟她坦白过了。

  可这真的牢固吗?沐歆看到秦越唔唔唔的在自己手底下挣扎着,又再次感到绝望,就算秦越真的以此疏远了染潇月,但以染潇月的智计,只消一问,自己的话就成了虚实参半的谎言,而她还能正视自己这个背刺好友的懦夫吗?

  沐歆的脑海中涌现出染潇月的笑颜,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感到头晕目眩,为自己的谎言而愧疚,但是……但是她真的无法想象染潇月有了秦越之后彻底忘了她,身边再没有她的位置,就像染潇月当初说的,等一切事了,他们隐居过自己的生活,可那时候,自己又该去哪?

  孤零零的再走一遍当初的游历之路吗?

  “不可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鼻尖涌现出一股酸意,像是被人遗弃,遗落在天涯海角,曾经有多么欢喜难忘,现在就有多么痛苦悲伤。丹田里上下翻腾的气息变得驳杂,顺着经脉游走,沐歆的眼眸上仿佛蒙上了层暗色的阴翳。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再有色彩之后却是另一幅画面。

  (夕阳黄昏的高阁下,两道影子渐渐融合,似是少年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姑娘,慢慢向通往皇宫外的道路上驶去,可为什么是我看到的这幅画面,为什么是我躲在阁楼的阴影里望着他们,而那柔和的光芒洒在自己身上是如此的灼痛。)因为自己才是自私卑劣的那个吗?

  因为好色的秦越最后回归了染潇月的怀抱,所以她才会离自己而去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如果让秦越的视线从染潇月身上移开的话……

  沐王府的长女,曾经因为避开无数上门求亲而选择离家出走的自己,姿色也不差染潇月哪里吧。

  掌心处传来湿润蠕动的触感,沐歆怔怔放下了手,呆呆望着像是刚从死里逃生,大口喘着气的少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你不是好色吗,我来代替染潇月……我来代替她好不好……”少年呆滞的脸庞变成了一轮烈阳。

  (奔跑着,用尽浑身的解数,灿烂的阳光烧在身上,好痛,但不能停下追逐那轮椅上身影的脚步,绝望的呐喊,但烧坏的声带只能发出锯木般的嘶哑,泪水刚从眼角滑落就散作蒸汽,无论怎样施为,轮椅上前行的人始终未从回头。)“只要……只要把她还给我,我什么都能给你。”沐歆小声喃喃着。

  (慢慢的,自己越来越矮,跟推轮椅的人一样,跟轮椅一样,跟车轱辘一样,直到最后前进不了一丝一毫,成了一坨肮脏的焦炭,仰望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求求你……”沐歆眼中失去了焦距,微弱的呻吟,“不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外界是一片茫然,噗通噗通的声音在耳边,像是有人在擂鼓,吵杂而宣乱。

  只要代替染潇月,代替她……代替她还有机会……她会怎么做……

  她会怎么做……

  慢慢弯下身子,陌生的喘息喷吐在脸上,热的滚烫,少年的脸好红……眼睛瞪得好大……是在害羞吗……对的,如果是染潇月的话……是她的话他肯定会害羞的……我代替的很好……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是要说些什么吗?

  这时候潇月会怎么做……

  “呜……”

  秦越喊叫的声音被彻底堵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沐歆漆黑的瞳孔,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所在令他害怕,甚至忘记了手腕上被攥紧的疼痛。

  怎么会突然这样,不就是爆了些染潇月没跟他说的猛料嘛,怎么爆着爆着走火入魔了,他还有一堆问题想问呢。

  什么代替染潇月,把染潇月还给她,什么意思,明明不是很讨厌自己的嘛,怎么怎么还真的亲上了!

  秦越也呆住了,沐歆身上的香味向他涌来,湿润清甜的感觉包裹住了他的嘴唇,她那白皙的脸颊随着唇瓣的含吐与自己的脸相互摩擦。

  晶莹的泪滴落在秦越的脸上,湿润的唇瓣张开一条缝隙,瑟缩颤抖的香舌慢慢舔过交接的嘴唇,伸入少年的领域,触碰到他的柔软,那是陌生的气息,另一个独立的异性个体。

  “啪嗒”

  云色青纹的宝剑跌落在地,舌尖上相贴的热量让沐歆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瞳孔茫然的散开。

  香舌机械的舔舐着陌生的口腔,勾起对方的愉悦,摩擦着少年的舌头,收获镜像般的快感,咽下两人相积的口水,因为心中莫名的悸动,一切都跟她灌醉染潇月之后在她熟睡时偷偷做的小动作一样。

  但又不一样。

  她是高洁的,并不接受畸形的牵绊,于是用酒去实现卑劣自私目的的自己,活像个小偷,贪婪而麻木的小偷,也是在监狱里等待死刑的囚客。

  期盼着染潇月的复仇事业再进一步,又渴望着她的成功总有一步之遥,因为这样苟且得到的时间,就能站在她的身边看到她的笑颜。

  咸咸的,比体温更滚烫,原来那是愧疚扭曲的泪水。

  对不起,潇月亲他的时候,流下的泪水一定是甜的吧。

  她将少年的舌头吸进自己的嘴里,榨干上面的湿润,因为偷偷亲染潇月时她就这么做,这能让她感受到染潇月只属于自己的小小愉悦。

  岁月熬就了风霜剑骨,却使心更加的敏感脆弱,所以为什么当初要让我在竹林道上遇到那个开朗自然熟的姑娘,为什么那时候徐厉要在我的眼前掐住秦越的喉咙……泪水随着长长的睫毛印在了少年脸上,让他的心情也低落下来,这是他第一次见沐歆流泪,更不如说,像她这样潇洒不羁的剑客,竟然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刻。

  沉默中,清甜的津液从檀口中沁出,随着香舌的推攘注入到秦越有些干渴的喉咙中,他想起了染潇月,明明坐在轮椅上比他矮,吻道深处却总是要逆着势将混合的爱意分给他。

  但她是脉脉含情的,搂着喜欢之人的脖子贴着他的额头。

  而此时吻着他的女人纵使亲密而激烈,以至于苍白的面色上都涌现红晕,但灰暗的眸子全是死寂,没有欢喜的光亮。

  他享受,但并不喜欢。

  “说,我爱你。”少年吐出主动勾起的香舌。

  “我……我……我爱……”沐歆的双眸晦暗不明的闪烁着,她紧贴的双唇开始颤抖,带着哭腔的气流喷吐在少年脸上,原本松懈的手猛然紧握。

  秦越倒吸一口冷气,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手腕肯定青紫一片了。

  “染潇月会说这句话。”他轻轻开口。

  “我爱……我爱……我爱……”沐歆断断续续的回应着,她茫然的看着少年眼中的自己。

  那样狼狈,那样渴求怜悯,真是丑陋的样子。

  所以染潇月会说这句话……

  “我爱你……秦越……”

  新春番外 苏幕遮(李冰璇)

  元庆二年

  斜阳西垂,波光粼粼的河道穿梭过古老姑苏的街坊桥头,乌蓬小船行驶在交错的金鳞上,挑起缕缕明漪。

  悠然的桨声吹起了朦胧的烟霭,明艳艳的画舫就掩映在闪烁的凌波中,等待暮色结束时盛装出场。而那淡白色的炊烟,从靠角落里的船儿上升起,又穿过桥洞吹到对岸上,那里有低宽的石栏和埠头,还有蜜饯,巧粽,蛮头等小吃食,归家的船客靠这些打发时间。

  青砖黛瓦的民居傍水而建,古老精致的拱桥连接了各处的喧嚣烟火气,连通着高阁的奢靡和古刹的宁静,现在是晚饭的时辰,酒香卤香和飘摇的白气从街头小巷的铺子里传出来。

  道边上,馄饨铺的老板瞥了眼抽屉里的铜板,双手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擦了擦,捏起两枚最歪瓜裂枣的,从一旁的茶铺中换了一碗凉茶,就蹲在铺子前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看着人中大道上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咕噜噜的驶过青石板。

  啧,新陛下一减轻赋税,这帮富商有钱人又乘起了风光的马车,老板呷了一口茶,心里不痛快起来,他眼角的余光从威严的车门上滑过,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人定定的蹲在那里,瞳孔却一下子睁大了,急促的呼吸声中,茶水从碗中抖落。

  车窗撩起小小的一角,李冰璇眼中倒映着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情景,怔怔不知所言。

  “怎么,到了心心念念的江南,不高兴吗?”

  思绪混乱间,肩膀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丈夫的脸颊蹭着她温软的发丝,嗅着湿润的水汽和清寒的发香,“以后我们就住在这座古城怎么样,这里比京城暖和多了。”手被丈夫一齐包在了手心,想哄小孩似的轻轻摇晃着,李冰璇闭上了眼睛,顺从的靠在身边人的怀里,娴静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不回去了?”她轻轻说道。

  “咳咳,没什么事情的话回去干嘛,我现在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年轻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但要是陛下强行征召,那我也没办法不是,总不能拖着你当逃犯吧。”“呵,你不说陛下我都忘了,毕竟还有太子……”李冰璇轻轻锤了一下丈夫的胸口,小手然后贴在上面慢慢抚摸着,好一会儿才道:“那孩子那么小,你也狠得下心离他远去。”“太子嘛……他身边又不缺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也教不了他什么治国的道理,他要学他母亲……”年轻人讪讪笑了笑,他并非不想见到自己的孩子,只不过牵扯的事情太多了,舍不了这个只会失去更多的东西,他也知道这一趟不问归期的出行伤透了很多人的心。

  但世间情之一字最难解,这几年与他有过关系的美女不知凡几,他唯独钟爱李冰璇,所以,为了给她幸福,离开京城是最好的选择,其他人咬牙切齿也好,泪水涟涟也罢,就算自己背负一切愧疚都值得。

  马车缓缓行驶在姑苏城里,水乡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窗外就是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城市,李冰璇的心情却是无比惆怅。那曾经的约定中,抚养自己长大的严婆婆早早逝去,琴镜湖又暂时前往云锦山与她的师傅和解,只剩自己一人回到了江南……还有后来照顾她的半大少年,如今是她的丈夫,是她最爱的人。

  零零散散的光斑迭起,照射在马车的纱窗上,原本暗下去的光线陡然明亮起来,料想那是挂在街坊上无数个点亮的灯笼,自从朝廷张贴了与都铎友好协商的条例后,赋税都减轻了许多,而作为富奢之地的江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发展的机会,连绵的夜市就是姑苏繁荣生机的证明。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回到江南。”李冰璇趴在年轻人的胸口,像是梦呓似的呢喃着,“秦越,幸好还有你陪着我。”“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你以后若是在江南待得厌倦了,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马车里沉默了下来,就在年轻人以为妻子趴在他身上睡着了的时候,突然感觉小腹被指尖戳了戳,他偏过头,和李冰璇澄澈的眸子对视了一会儿,后者的脸慢慢红了,她小声道:“现在我也想要个孩子。”“怎么了,放不下太子的事吗?”

  “不,我们相遇的太晚了,你知道的……我年长了你那么多岁……”她心虚的垂下眼睑,紧紧握住年轻人的手。

  真是可爱极了,秦越弹了弹她的脸蛋,打趣道:“没想到啊,当初最不近人情的昭妃娘娘居然主动愿意给我生孩子。”李冰璇的视线变得冰寒起来,就在年轻人觉得提起以前的事有所不妥的时候,她的眼眶却慢慢的变红了, 直到最后,眼中坚硬的冰块融化成了伤感的溪流,她捂住了年轻人的嘴巴,然后凑上去在他眼前认真承诺,“你说的是以前的我,我知道你很讨厌,但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会为你改掉那副性子,变成你喜欢的模样。”她的眸子清冽高傲,只是唯有看向年轻人时,才显露丝缕温柔和脉脉情意。

  年轻人看来有话要说,但被捂着说不出来。

  “你在宫里闯入了我的生活,打破了我死守的平静,把我拉入尘埃,染上情思,让我为你思念,为你着魔,那就要做好被我赖上一辈子的准备。”她一点点挪开捂住年轻人嘴巴,印了上去。

  ……

  “如果我最后没选择你……”

  “我不会让你难堪的,我会静静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等着你。”“不准犯傻!你个薄情的女人。”

  “那就好好爱我。”

  叫卖声似乎是约定过了,远远近近的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甜蜜的香气,咸鲜的烟火气,微风涌浪的水汽,吴语的软糯腔调,鲜活的江南从自小熟读的诗与小说中浮现出来,就在身边。

  能和所爱之人一起回到故乡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最重要的是心上人也如愿深爱着自己,彷徨的心情逐渐在外界的喧嚣中消逝,李冰璇轻轻咬上了年轻人的脖子,满腔的爱意从心中涌出,怎么都止不住。

  “让马车停在客栈里,我们出去走走吧。”

  ————————————————

  “今儿个刚酿的糖藕,又香又甜!”

  “喷香喷香的菱角糕,刚出锅哩!”

  “马上马上——又一大笼!”

  秦越买了两根糖葫芦,几块油纸包起来的绿豆糕,还有一盒糖藕。

  行李物品安置在了住处,回到故土的姑娘蒙着面纱,站在街上的灯火阑珊处等他,前面似乎有庙会,隐隐能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

  用盒中的小木棍夹起切片的糖藕,递到李冰璇面前,姑娘眼中的灯火在跃动,像银河般深邃迷人,她的身体微微靠过来,两人在极近的距离里凝望彼此。

  秦越微微张嘴。

  “啊……呜……”

  她揭开面纱,富有光泽的嘴唇叼住了青年的喂食,因为滚烫而嘶哈嘶哈的吐出混杂着白雾的温暖气息。

  李冰璇清澈的眼睛望着秦越,在他的怀抱与墙壁围成的世界里小口咀嚼着藕中的甜糯米,清冷的眉毛渐渐弯起,正对着她的河道上缓缓驶来一艘画舫,霓裳炫色贪婪的涂在她丝绢般柔滑黑亮的长发上,她抿了下像是涂了层釉色的下唇,揪住了秦越的衣袖。

  “你也尝尝。”

  泠泠冰泉的声音清脆却不乏温柔,青年在这微冷的风中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身心都已经归属与他的李冰璇,记忆里的冰山早就融化成了一泉春水。

  闻见一阵清爽的发香,李冰璇那柔软微凉的小手操控着他的手腕,夹起一块糖藕自己咬住小半边,然后踮着脚凑上来。

  清冽的甜味,柔情蜜意,糯米有着桂花的香气,藕被分解成小块,在两张嘴里流动,最后消失不见,但秦越总感觉没吃干净,因为沁入心底的甜味经久不散。

  “彩!!!”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行人的呼声,甚至压过了画舫上的靡靡丝竹之音,角落里交缠在一起的二人终于分开,将剩下的绿豆糕和糖藕吃尽。

  李冰璇戴上面纱,两人重新向着喧闹的方向前进。

  糖葫芦不得姑娘心意,她吃了几口就塞回到秦越手中,抓着他的胳膊抱在怀里,靠在他肩膀好奇的看着河里游过的高大画舫。

  “没见过?”

  “没见过,陇西的河经常夹杂着碎冰,而且那里的人不可能穿这么轻薄的衣服跳舞。”秦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画舫上朦胧的屏风印出了数道窈窕起舞的影子,水袖飞扬,婀娜软糯的莺声笑语随着悠扬的曲调传入街边小巷,让人心痒痒。

  这是他第一次来古代的姑苏,算是见识到古代有钱人的玩法了,不仅自己享受,还要羡煞旁人。

  “想上去么。”

  身边传来杀气般的注视,姑娘抱着他的手臂,面纱上的清澈眼眸仿佛能冻结世间万物。

  “不想,红粉骷髅尔,我家冰璇最可爱了。”

  “我不想看它了,往前走吧。”李冰璇没有再说什么,拉着秦越往前面人声鼎沸的地方走。

  遥遥可见,一条青金色的龙首在攒动的人头之上起起伏伏,后面的龙身绵延,从桥的这头到那端不断。

  “呼呼呼。”

  舞龙队又变换了一个造型,张牙舞爪,引得一片赞叹和欢呼声。

  “好热闹啊。”秦越想起了另一个时代,那里也有舞龙的节目,也有围观热闹无比的人群,这场灯火蹁跹的喧闹让他一时恍惚,直至衣袖又被拉动。

  “若不早点过去,围着的人群便越来越多了。”带着面纱的姑娘看着前面怒目圆睁的青金龙首,还有周围闪烁着明光的灯笼,踮着脚远望起来。

  秦越便握住她的手奔跑起来,李冰璇错愕的回眸望他,闪烁的灯火是她眼中的光,她微微一笑,夜风中飘动的每一根发丝都在雀跃,秦越突然释怀了,这才是他要的时代,牵着手奔跑着,那条龙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龙须根根偾张,颇有气势。

  “秦越你看。”

  清脆泠响的声音,顺着李冰璇的手臂望去,一个燃烧发光的龙珠冲天而起,而那狰狞威严的龙首直奔龙珠而去,散开的烟火滑出炫舞的轨迹,绕着龙珠旋转,或腾空而起,或低伏前行,犹如龙行九霄,喧闹之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人们都双眼紧盯着龙头的动作,一时只余敲锣打鼓的声音,直到追逐许久,龙首终于将龙珠一口吞下,欢呼声喝彩声顿时震耳欲聋。

  靠在秦越怀里的李冰璇没有出声,但秦越能看到她舒展的眉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舞龙仍在继续,西侧远远传来令一阵声响,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杨二哥,你看那边,赤红色的龙首,莫不是王家班子那伙杂耍。”“是哩是哩,这下有好戏看了,双龙相遇,肯定要斗上一斗!”“怎么了?”秦越注意到身边的姑娘鼻尖耸动,悄悄越过他的肩头往回张望了几次。

  “没……没什么……”

  李冰璇瞪了他一眼,板着脸回答,无意识的捏着秦越的手。

  年轻人垫着脚越过身后的人群,只见热气袅袅,木匾下数个一人高的蒸笼在灯火的暖熏下散发着鲜香的白气,是了,冰璇先前光顾着观景,就吃了几样小食垫垫肚子,这会儿又跑又跳,早该饿了,而自己因为倒因为多吃了两根糖葫芦,不感饥饿。

  周围的奏乐声突然激昂起来,西边来的那颗赤红色的龙首来势汹汹,这边原先的青金色龙首也不甘落后,摆了个架势准备应战,跟随着赤红色龙首来的人群合流一处,都等着看一场好戏,远处更多的人也因此被吸引过来。

  “你在这等着,我去买点笼包。”

  “别,别去。人这么多,出去容易进来难,等你买完都找不到我了。”李冰璇抓住了秦越的手腕。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

  “舞龙这么大阵仗一场庙会估计只有一次,错过了精彩的地方岂不遗憾,且替我看着,到时候把漏掉的讲给我听。”“不要!”

  秦越摸了摸李冰璇的脑袋,她的瞳孔一下子睁大了,不远处,两支舞龙队也开始左摇右摆的表演起来,好一番争斗,赢得围观众人的喝彩声,趁此机会,年轻人抽出胳膊向外挤出去。

  明亮的火花倒映在李冰璇的眼中,发丝上还停留着掌心的温度,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上一个摸过自己脑袋的人……严婆婆……已经不在了……只是寻常一场大雨就倒下了……怀里的手臂也不在了……他也跑掉了……一个个都离我而去……周围又响起了喧闹声,好刺耳……

  呛鼻的烟火气,陌生的汗味,庸俗的脂粉味,没有他的味道……孤独与寂寞突然像潮水向李冰璇涌来,她失去了主心骨。

  外层的不少青壮甚至肩上坐着孩童,只为来看热闹,可见观众之多,秦越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艰难的拨开最外层的人群,外面的空气果然清新不少,秦越小跑着朝那家店铺跑去,那儿的看着老板娘个子不高,长长的黑发斜一根铜簪,正风姿圆润的弯着腰,背着他擦抹一旁的桌椅。

  他敲了敲桌子,“老板娘,我要带走三屉笼包。”“好嘞。”妇人回头看了一眼,赶忙站起身,原来绷紧的绿裙竖直了,满月的弧度隐下去。

  “麻烦快点,我妻子还在那看庙会,我怕她担心。”圆润的妇人一边掀开蒸笼拿起竹屉,迅速往油纸包里夹取食物,一边瞥了眼又发生了骚动的人群,软声道:“小哥是来姑苏游玩的吗?”“何以见得?”

  “若有这么俊俏的人儿生在姑苏城里,我能一点消息都听不见?而且,本地人看庙会若是馋了,早就会提前准备好吃食。”老板娘笑眯眯的往笼包上点几滴陈醋,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捧举着油纸递过来。

  哒哒哒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分外熟悉,秦越刚接过笼包,身后突然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躯体,纤柔的胳膊锁在他的胸膛上,箍的他胸口疼。

  年轻人一怔,微微转头,飘柔的发丝清寒浮香,下一刻,胸口的小手忽地下移,攥住了腰上的软肉。

  “坏!”埋在他背后的姑娘咬牙切齿道,怀中是熟悉温暖的感觉,让人安心,但她现在只想骂他踢他打他,让他后悔让他认错。

  明明解开了自己封闭的心,让自己无法再故作坚强,那就要好好的负起责任来啊,中途抛下什么的,真是……真是……可怜的姑娘想不出什么恶狠狠的词来形容,只好将情绪激荡的泪儿抹在秦越的背上。

  “嘶好疼好疼啊……”

  “我明明还没掐呢!”气急的姑娘蹦出了一句与平日风格相悖的话。

  “两位感情还真是好呢,”老板娘艳羡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抹了抹自己的脸蛋回忆道,“年轻时我也喜欢捉弄我家郎君,但现在老了,也不爱动弹,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就都随他了。”“姑娘你别生气,你夫君对你可上心了,从我这买东西的时候可一个劲的催着快点,怕你担心。”“我知道,但只是不想和他分开。”李冰璇声音清脆。

  “谢谢姐姐仗义执言。”秦越感激的拱手。

  下一刻,他的右手就被李冰璇给死死的握紧了,年轻人尴尬一笑,与老板娘就此别过,经过这么一打闹,人群已经把双龙相斗的场景围的水泄不通,除非飞上屋檐,不然是没法看了。

  “你不惋惜吗,普通的舞龙庙会上常见,但撞上对角戏的可少多了,你看多少姑苏的本地人都来围观。”“它不重要。”

  “这么舍不得我?”

  李冰璇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二人走在另一边的街道上,因为不少人都去看舞龙了,因此显得冷清许多,月光照在美人清浅的脸蛋上,秦越清晰的看见了一抹嫣红。

  “鱼能离的开水吗?”她的声音轻轻的,却让秦越心里一阵暖流涌遍全身。

  “冰璇姐……”

  “叫我冰璇……”姑娘突然不高兴起来,她板着脸的看着被风吹动的杨柳梢,“你刚刚称那位老板娘叫姐姐,现在又这么说,意思是嫌我老喽。”“怎么会?现在的你是最好的,青涩尚未完全退完,却兼具成熟的风韵,最喜欢你了。”秦越压低了声音,“我每次看着你都想把你抱在怀里,亲来亲去一辈子不松手。”“登徒子登徒子,从哪学的歪理。”李冰璇耳朵红红的啐了一口,脚尖踢起路上一块小石头,面纱上的眼眸漾着欢喜的光芒。

  “要是松手,那也是你嫌弃我腻歪我了,一脚把我踢开。”“你!”李冰璇轻轻捶了一下年轻人的肩膀,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气呼呼的,“不学好。”“下次庙会我们一起看。”秦越拉着她的手承诺。

  笼包走着走着就吃完了,纵使街边巷口的美食依然丰富,但晚上不宜饱腹,在李冰璇“听我的”的眼神下,秦越还是遏制了放纵的胃口,反正来日方长,这姑苏城迟早吃个遍。

  月色清疏,走到主干道上,沿街的河流宽敞明媚,画舫边上有许多乌篷船,船头挂着一盏柔和的明灯,船尾站着打扮精致的姑娘,一边轻轻摇橹,柔和羞涩的脸颊望着岸上的客人。

  有醉酒吹嘘的士子站在台阶处挥手相招其中钟意的人儿,待到船靠岸,便在一片啧啧声中跨入船中,搂着娇小的姑娘钻入了船舱。

  岸上的朋友在嘲笑:“至少划到僻静之处吧,子钰兄!”“都滚蛋!”船舱里传出满是酒气的回顶。

  羞涩的船娘低着头从船舱里走出来,也不敢看谁只是摇着船桨,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黑暗之处。

  “他……他们……我们走……”李冰璇似乎明白了什么,拉着秦越想离开这里。

  “他们怎么了,李夫子,您书读得多不跟我解释一下?”年轻人装作懵懂的样子。

  “有什么好解释的,一群好色之徒。”李冰璇低声嘟哝了一句。

  “我也好色,只不过我只好你的色。”

  李冰璇打掉秦越揽在她腰上不断向下摩挲的手,水光盈盈的抿着唇,不满的看着他。

  “我的大才女,就给小的说说吧。”

  ……

  “你得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们在这姑苏城住上一段时间也自然会知晓的。”李冰璇叹了口气,“那些船娘跟京城玉鸣楼里的姑娘一个样,只不过换了个场所,换了个招揽客人的手段。”“哦~~,那我懂了。”

  ……

  “你懂什么了?”

  “啊痛痛痛痛!”

  “你怎么知道玉鸣楼是干什么的。”李冰璇冷冷的瞪着只是把手轻轻按上去就呲牙咧嘴的年轻人。

  “老皇帝还没死的时候我去过安乐王府,安乐王好男色,有时就会叫玉鸣楼的兔爷,这不就知道它是个青楼嘛。”“以后有空了,你得交代清楚你干过的那些好事。”李冰璇没好气道,又朝那些在河岸观望的士子扬了扬下巴,“不准学那些人,听到没。”“开玩笑,我眼里只容的下你,其他胭脂俗粉算什么东西。”“那你可得罪人多了去了,沐王府,青州徐家,东海水师,燕王府,都铎……还有当今陛下,别忘了,欺君之罪夷三族。”“咳咳……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秦越尴尬的道了一句,只是尴尬的表情在李冰璇看不见的阴影里越发苦涩。

  这里离的两岸灯火远了些,月光更显清白,在月光下散步,也不知道昨日之人现在怎么样了,秦越想着想着,鼻尖竟有些发酸。

  ……

  “对不起,提起这件事也是我的不对,我都已经拥有你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李冰璇忽然笑道,她扳过秦越的脸,揭开自己的面纱,月光洒在她清绝的面孔上,的的确确如落入凡间的仙女,明艳动人,“那些日子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我赢了。”“谢谢你,夫君。”

  甜蜜的称呼让年轻人心跳加速,她眼中完完全全只有自己一个人,这让他如何再想那些前尘往事,这天仙似的人儿高岭之姿冠绝天下,如今却愿低眉顺眼称自己为夫君,实在让人按奈不住喜爱之情,青年快速左右环视了一下,然后像饿了三天的野狼一样咬了上去,噙着那瓣樱桃吮吸着清甜的汁液。

  “夫……君~~”

  以最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年轻人慢慢松开了黏在姑娘唇舌上的纠缠,搂着她走向城镇较偏僻的岸边。

  从一个看望儿子儿媳归来的婆婆手里租下了她的船,收起桨橹,坐进船舱,任水流将乌篷船飘荡。

  “第一天来到姑苏,我想留下些独特的回忆。”他抱着娇美的身躯上下齐手,吻着她的脖子和锁骨,再繁琐的衣扣在他的手里也仿若无物。

  李冰璇咬着下唇,脸颊通红,双眼像是含着泪水般晶莹,她双手插进年轻人的发丝,将他用力按向自己的胸膛。

  “哈……”

  密不透风的唇儿终究是因为雪山上的红梅被舔舐而轻叹出声,然后又被火热的吐息含在了嘴里,仙女绝美的玉颜被年轻人不知怜惜的捧着,肆意的索取着甘液,鼻息刚从各自的肺部钻出,又被另一人吸进去,炽烈而又充满柔情。

  玉臂轻抬,在年轻人的热吻中,回归墨色的长发被一根皮扣绾起,干练的束在脑后。

  “冰璇,你是不是知道我最喜欢你这种发型了。”秦越贪婪的盯着心爱之人,舔了一下有些红肿的唇瓣,不知为何,感觉越吻越渴。

  “登徒子。”李冰璇盯着年轻人小声说了一句,搂着年轻人脖子吻了上来。

  “如果不是为了调理身体回复发色,我们几年前便可以来到这里了。”她模糊不清的呢喃着,努力试图在丈夫口中站稳跟脚。

  “身体是第一位的。”

  好一会儿两条相爱的舌头才分开,秦越喘着粗气答道。

  “其实你若是喜欢我白发的样子,保持下来也可以的。”李冰璇幽幽道,“那时候你最喜欢给我绑成两个马尾,然后揪着我白色的头发……”“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与发色无关。”

  秦越颤抖着脱下妻子的裙子,光滑的肌肤像是在亲吻他的掌心,李冰璇把头撇过一边不看他,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

  白玉砌成的躯体每一寸都仿佛鬼斧神工,该瘦削的地方瘦削,丰腴的地方丰腴,她就跪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清香扑鼻。

  “呐,冰璇,先前在车上怎么突然想要孩子了。”……

  狭小的船舱里,暧昧的喘息声突然小了很多,秦越感觉到气氛冷凝,欲火中烧的理智顿时清醒了些。

  乌篷船顶似是有些疏漏,丝缕月光从缝隙处撒入船舱,照射在李冰璇雪白无瑕的酮体上,清绝的双眸此时眼泪朦胧。

  “我觉得对不起京城的那个孩子。”她低低道,“我夺走了你,让他的童年缺少了父亲。”“我经历过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知道那是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都是我的错,不怪你。”秦越拥着她轻轻道,嗓子突然干涩到疼痛。

  “如果我们也有了孩子,那我至少心里也好受了些,毕竟他们也需要你。”她的螓首埋在年轻人的肩上,扣紧了秦越的背脊,像是生怕他突然从自己的怀里消失不见。

  “我不想你回去,我真的不想你回京城,虽然那孩子是无辜的……”湿热的液体从肩窝处流下,温暖的身体在微微抽搐。

  “可是……”

  “当我们抚琴写意,游山玩水的时候,他会不会在空旷的王宫里,用木块雕着他母亲跟他说的父亲的模样……”“当我们相拥入梦,安稳入睡的时候,他是否会因为缺少母亲政事繁忙的陪伴,而望着月亮,想念他远在姑苏的父亲……”“你的心太软……”秦越感觉鼻尖有些发酸,他赶紧吻上了那张让他愧疚的,湿漉漉的唇,像是要吸取李冰璇的灵魂一样用力吮吸着她的口腔,舌头,吸走她的共情的难过。

  “他是不得已中的结果,是错误的果实,是染潇月谋划成功的重要一环,对不起他的是我和谋划者,你不欠他任何。”秦越从美人口中收回粘连着银丝的舌头,低低的呢喃。

  “但他是你的儿子,不是吗?”李冰璇轻轻的一句话又把年轻人拉回现实,“我们是真正的夫妻,他既然是你的儿子,那也算是我的半个儿子。”“我只爱你,不论何时,何地。”秦越舔了一下她的耳垂,埋首在雪白的山峰之中,李冰璇轻颤一下,默不作声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迷醉的粉色蔓延上雪色的肌肤,像是雪山上落下了初绽的红缨,挺直的腰肢微微摇晃,似在迎合着爱人的品尝。

  “嗦……”

  李冰璇的双手插进了年轻人的头发之中,咬着银牙,修长的脖颈越扬越高,最后闭上双眼,清绝的眸子淌下两行清泪。

  “至少过年那个月,他可以见到他的弟弟和妹妹,又或者,其他时候陛下允许他跟我们生活一段时日。”秦越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他正想说什么,又被按进了洒满月光的温柔乡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觉得,那些女人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因为我的一点善心而不知廉耻的勾引你,把你从我和你的孩子身边抢走吧。”李冰璇自言自语着,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后脑勺,胸脯间温热的上下颤动让她感到满意。

  “所以现在,我要努力怀上我们的孩子。”她的手摸索到小腹上硬顶的火热,玉指轻抚着上面粗壮的筋脉,感受着它的跳动,就是这根那肉棒让她获得了新生,也享受到了女人的滋味。

  而此时,它正雄赳赳气昂昂的压迫在子宫上方,似乎在瞄准目标,滚烫的棒身压在光洁的阴阜上,一想到被它贯穿的感觉,李冰璇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曾经身体虚弱的时候倒是被它折腾的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现在身子骨硬朗了,想必能坚持的久一些吧。

  花径中分泌的汁液流淌下来,涂抹在鼓鼓的阴囊上,光洁粉嫩的阴唇在棒身上摩擦着,清冷的姑娘面颊红润,有些羞涩,有些期待。

  “给我吧,我的白虎姑娘。”秦越从深沟里一路吻上李冰璇的脖颈,吻的她又羞又急。

  “又嫌弃我是不是。”她委屈的撇过头,不让湿润的舌头找到她抿着的唇,前者在她的脸颊上滑过一道水迹,“怎么会!这是爱称,那里光洁如雪,没有一丝毛发,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秦越抚摸过那柔软的阴阜,中指沾上点性器摩擦处的汁液,在上面画着圈。

  “不要弄那里……”

  李冰璇红着脸去抓年轻人的手,却被他引导向顶端流淌着先走汁的滚烫肉棒。

  “让它进去吧。”秦越呼出一口气,让姑娘浑身一颤。

  “那你让它进来呗,我又没不让……”

  “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怎么还扭捏,你不是还想要孩子吗。”羞涩的手儿拽住了他腰上的软肉,就在秦越做好了心里准备的时候,耳边一声甜美湿润的叹息,手又松开了,紧贴着肉棒的阴阜向上滑动,直到柔软的花瓣能够包裹住硕大的龟头。

  热刀切入了黄油,层层叠叠的褶皱肉粒吞咽着坚硬的肉棒,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将其往体内吸纳。

  “秦……秦越……”

  姑娘哆哆嗦嗦的喘着气,银牙半咬半开,香甜的气息喷吐在秦越的口中,像是痛苦又像是极乐般的蹙着眉,清冷的眼眸媚的能滴出水来。

  “冰璇,我的冰璇。”

  “好……胀……呜……”

  “真美,我的冰璇,最爱的最爱的就是你了。”李冰璇脸上红的像是在滴血,身体里那根又热又烫的肉棒像是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子宫在酥麻的快感下从深处隐现,羞怯的吻上了龟头。

  “羞……坏……”姑娘语无伦次的呻吟着,生命的撞击让她晕乎乎的,她胡乱的伸出手,想遮住夫君火热的眼神,但反倒被捉住,五指紧扣着传递热量。

  宫腔受到叩访反射般的收缩起来,连带着每一圈的软肉都紧紧的勒在滚烫的肉棒之上,短暂的停顿了一会儿,李冰璇悄悄睁开了双眼,要是搁以前身体虚弱的时候,就这酸麻的一顶就足以让她魂飞天外,失神泄身了,现在竟然还有余力喘息。

  没等她回神多久,抓着她的手陡然用力往下一按,娇臀再次压扁在年轻人的大腿上,娇嫩柔弱的花径被龟头冠状沟的坚硬棱角撕扯着,潺潺春水润滑着肉褶与阳具的摩擦。

  “呜啊……哈……哈……你怎好……你怎好这样欺负人……呜呜呜……”年轻人没有闲情逸致再应付妻子羞涩的不满,堵住了她的嘴,环抱住她滑嫩的腰肢,向上微微一抛,再重重挺起肉棒插入花径之中,乳白色的臀浪随着飞溅出的淫水而闪闪发亮。

  “不……呜……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模糊不清的呻吟在船舱里回荡,不知何时,李冰璇的双腿已经交叠缠上了年轻人的腰,固定着肉棒牢牢的嵌在她的体内,痴迷的娇颜上星眸沉醉,樱桃檀口几乎是抓住一切机会努力呼吸着,但往往刚张开唇吸气就被秦越封住了口舌,激荡的浪潮在她体内奔涌,让她香汗淋漓,酮体绯红。

  “啪!”秦越的手掌扇了李冰璇蠕动的臀瓣一巴掌,没有顾她无奈又羞气的一声悲鸣,十指恍若陷入泥沼般的捏入了柔嫩的臀肉里,用力挺动胯部,把肉棒狠狠的冲进妻子体内摩擦,那沉重的力道与速度,似乎想要连两颗睾丸都挤入李冰璇温暖濡湿的体内来宣泄欲火。

  “秦……呜……夫……夫君……”

  李冰璇在秦越耳边带着哭腔喘息着,曾经无情高冷的容颜如今满是不胜快感的娇羞,光洁的额头香汗淋漓,整个人像风雨中的小舟一样颤栗着,被体内的火热粗壮一遍又一遍的索取快感,粘稠的碰撞水声不断作响,河中央的小船也荡出了圈圈涟漪,没过多久,李冰璇勉力支撑的手臂就慢慢软了下来,娇软的身段贴在秦越结实滚烫的躯体上融化成一滩春水。

  “叫我什么?”

  “夫君……夫君……最爱你了夫君……”

  清眸水雾点点,樱桃檀口吐气如兰,暧昧的月光丝缕洒在李冰璇起伏颤抖的美背上,美人断断续续的呢喃着。

  “冰璇……冰璇……”

  “嗯……”

  身体里的肉棒突然涨大一圈,迫不及待的吻上瑟缩的花心,李冰璇柔媚的呻吟一声,她张开檀口,极致的爱意抒自胸臆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痛苦夹杂着愉悦的叹息声中,黏滑的宫腔借着与龟头接吻的机会下压,宛若幼女小嘴的缝隙吸吮着张开的铃口。

  “呃……啊……嗯啊……呼……被……要被贯穿了……”白润的脚趾夹在一起,优美的足背绷的紧紧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李冰璇颤抖的喃喃着,身体正在被粗壮的烙铁顶到最深处,然后硬生生的分成两半,那里是神圣的育儿房,是她孕育生命结晶的地方,此刻却先被蛮横的肉棒强占了这里。

  开宫火辣辣的痛苦伴随着心中似水柔情的酝酿,也不知是何种复杂的心情,龟头在夹紧的子宫壁上左右摩擦着,那深刻的触感简直是在她的心肝上起舞,被撑开的子宫口卡在冠状沟上,像是当初那个被她呵斥嫌弃的小小少年正在报复她一样。

  李冰璇蹙着眉抚摸着年轻人通红陶醉的侧脸,略微苍白的面颊慢慢绽放出一抹浅笑,她正在努力的成为一个能让丈夫尽兴的妻子。

  “我爱你,秦越。”她压抑着身体里满胀撕裂的酸麻痛楚,在剧烈喘息的年轻人耳边轻轻呢喃,“比所有人都爱你。”“冰璇……我的冰璇……”

  秦越的眼神都放空了,龟头上被滑嫩无比的肉褶剧烈的摩擦着,吮吸着马眼,棒身则被外面的阴道壁紧紧缠绕在一起,压榨似的随着爱人的呼吸而产生一阵阵的律动,剧烈的快感让秦越大口喘着气,大手上下揉捻着李冰璇的美背,翘臀,捏出片片绯红的印痕,蚀髓的快感让他扭动着腰,仿佛想要逃离这个啖精的销魂之地,但冠状沟牢牢的卡在子宫口,似乎不缴纳精液就无法脱身而出。

  李冰璇的腿蜷缩着盘住年轻人的腰身,流淌着晶莹汗珠的肉体像条美女蛇一样黏在他的身上,香脐那里微微鼓起,里面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渴求怀孕的子宫不停的吮吸着渗出液体的马眼。

  “要射了吗……夫君……给我……射给我……璇儿要给你生好几个孩子……”她的声音嘶哑动听,带着湿润的音腔,满眸爱意,只是嘴角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着。

  秦越的眼睛瞬间红了,那曾经清冷自矜的贵妃仙子如今正吞没着自己的肉棒渴求自己下种,那冰冷的眼神与现在含情脉脉的潋滟迷蒙相重叠,直接摧毁了他的意识。

  “夫君……璇儿……璇儿想要你的精种……”

  年轻人咬着牙将流满了淫液的大腿往上狠狠一顶,肉球砸在满是红印的臀肉上,龟头使劲往李冰璇的体内钻去,力度之大几乎把娇嫩的子宫压扁了一半,深陷的子宫嫩肉瞬间反过来包裹住到极限的龟头,用力一嗦。

  秦越低吼一声,强化过的肉棒瞬间喷涌出活力强大的精流,泵入美人的子宫内部,一股一股的,烫的李冰璇发出了意识模糊的呻吟,马眼每喷出一股精液,濡湿的肉体便猛烈一颤,澄澈的眸子慢慢上翻,高潮的阴液不要命的喷涌而出,被肉棒堵在子宫里。

  “好多……呜啊……够了……璇儿已经够了……肚子已经怀孕了……怀孕了……”泪珠顺着她清冷的脸庞滑落,她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呼吸微弱,难受的求饶声没有丝毫力气,细小如蚊嘤,甚至原本平坦的小腹已经鼓了起来,装满了活力满满的精液和高潮的液体。

  直到肆意妄为的肉棒终于停止了神勇时刻,蓄积的汁液立刻将它给挤了出来,大股大股的浓稠浊液顺着慢慢闭合的粉嫩阴唇中流出来,发出噗噗的声音,两人的交合处成了液体的海洋。

  “哈……呼……”李冰璇无力的倒在年轻人的肉体上,眼神随着小腹平缓了些而回复了焦距。

  河水潺潺,温柔的月光从缝隙处照亮了舱室。

  “这下肯定怀孕了吧……秦越……几天前是我的排卵期。”“你叫我什么……”年轻人疲惫的将手放到李冰璇的臀儿处,后者的身体微微抖了抖。

  “夫君……我的夫君……”李冰璇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艰难的挪动着疲惫的身体献上了香吻。

  “睡吧……璇儿……”秦越爱怜的分开嘴唇,将干净的被褥披在两人身上,今晚只能先将就这么睡了,明天一早在找个客栈洗澡。

  “你……你比我小这么多……怎么叫我这个……”姑娘感觉脸上一阵火烧,本想锤锤他的胸口,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好用牙含着他肩膀上的肉。

  “我喜欢你……璇儿……好喜欢好喜欢你……”“好喜欢你……璇儿……”

  登徒子……李冰璇无奈的松开了银牙,明明年龄还是差那么多的,亏他能叫的出来……但一想到年轻人对她的痴迷爱恋,从卑微的小太监一点点走进她的心里,从众多佳丽之中独回应她的心意,姑娘怎么都板不起脸来,她轻轻笑了一声,心中甜如蜜。

  她望着年轻人平稳的呼吸,笑颜如冰山上绽放的雪莲,“我也爱你,夫君,最爱最爱你了……”

  (ps:没想到吧,这次是李冰璇的番外,而且此时的秦越已经不是少年郎了,在这个时间点是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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