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张旺财扯着嗓子喊道:“坐班坐班。”然后就朝着那个壁虎爬墙的人踢了一脚,骂道:“便宜你了,赶快滚进去。”
就见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涌回屋子里,接着就是一阵扑通扑通的上铺声,没一会儿,二十几个人就像尚融先前看见的那样整整齐齐坐在铺上开始练功。
正当尚融不知所错的时候,张旺财指着第三排的一个人说道:“你往后面移,老干坐这里。六子,你他妈的摆鞋子的动作利索点。”
尚融赶紧脱掉鞋子上铺,学着别人的样子摆好姿势。
“老干,你看看你的鞋子。”六子朝他嚷道。
尚融低头一看,地上几十双布鞋一律头外跟里排成一条直线,唯有自己的鞋子歪七斜八地随意扔在那里。
嘴里说声对不起就要下地摆鞋子,就听张旺财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六子下去把鞋摆好。”
一瞬间,屋子里就安静下来,尚融看看张旺财,只见他身子靠墙坐着,眼睛微闭,就像个入定的胖和尚。
这就叫坐班?妈的,不知要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多久,时间长了老子可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心里有个声音喊道。谁让你犯贱到这里来呢。
以前郑刚也这样坐过吧。
这时,过道里忽然传来叮叮当当钥匙串的声音,尚融就是听着背后的这个声音进来的。
果然就见张旺财双眼一睁低声说道:“开始查班了,赶快坐好,老干,把腰挺起来。今天是王管教的班,谁要是搞出麻烦我饶不了他。”
张旺财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叮当作响的钥匙串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在栅栏门外出现了一个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瘦的警察。
张旺财一骨碌就跳到地下,满脸堆笑地从栅栏的缝隙伸出手去,接过警察手里的钥匙,动作熟练地打开了那把挂锁,然后直挺挺地站在门边上。
随着栅栏门打开的一瞬,号子里二十多个人齐声喊道:“管教好!欢迎检查!”
这声音来的突兀,尚融吓了一跳。
怎么还有这么个程序?欢迎检查?尚融不禁忍不住想笑,不欢迎行吗?看来这个就是张旺财说的王管教了。
只见王管教铁青着脸,从门口到里面来回走了一圈,一双鹰眼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当看见尚融时目光稍稍逗留了一下,尚融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王管教突然指着他问道。
尚融稍一犹豫马上回答道:“尚融。”
尚融话音刚落,就听张旺财喝道:“要说报告管教。”
尚融反应还算快,马上纠正道:“报告管教,我叫尚融。”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尚融感到有点喘不过起来,正自惶惶不安,就见王管教走到门口,似乎并不想计较这件小事,锐利的目光盯住了笔挺站立着的张旺财,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昨天休息了一天,没想到今天刚来就有其他号子的管教给我反应,说你们这里有把打火机。是让我大搜查呢,还是自己主动交出来。”说完又将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号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但是,也没有人站出来交出那把打火机。
王管教平静地说道:“中午吃饭之前我希望有人交出打火机。不然,这个月取消你们的购物权,放风圈也关闭一个月。”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当他出门以后,张旺财连忙伸出手去把挂锁锁好,紧接着就听二十几个人又高声喊道:“谢谢检查。”然后就听见王管教手里钥匙串的叮当声渐渐远去。
张旺财马上窜到铺上,咬牙切齿地骂道:“操他妈的,谁的逼嘴这么快,最近谁被提出去过?”
说着凶相毕露地像刚才王管教一样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着,似乎要辨认出那个告密者。
盲盗开口说道:“老大,不是号子里的人干的。我觉得是隔壁6号的李管教说给王管教的。”
“李管教怎么知道我们有水枪(打火机)”张旺财问道。
盲盗说道:“我们经常在放风圈里用,隔壁那帮孙子可能听见过,然后就告诉他们李管教了。”
张旺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怪不得,昨天6号的学习员在放风圈阴阳怪气地喊话说要借我们的水枪呢。原来……”
六子插嘴道:“反正李管教和我们王管教是干上了,他值班的时候最好注意点,要是被他抓住把柄就麻烦了。”
张旺财恨恨地说道:“我不相信6号就那么干净?大家机灵点,给他们找点喳也好让王管教出出气。”
尚融听着几个人的对话一知半解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个地方虽小,却是错综复杂,稍小心就有可能给自己惹来麻烦。
“老干,今天算你运气。”张旺财看着痴痴呆呆的尚融说道: “记住,以后跟干部讲话都要先喊声报告。今天也奇怪,王管教虽然心情不好,居然没有扇你的耳光。”
盲盗笑道:“老干一副大老板的样子,干部给面子呢。”
“球话!”张旺财不屑地说道:“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这里的管教什么人物没见过。上次那个叫张什么来着,建行的行长,贪污几个亿那个,就是因为没喊报告,被王管教几个耳光鼻血都打出来了,还被罚刷了一个月的厕所。老干再牛逼还比得上人家行长?老干,我还是劝你夹紧点吧,你这种人我是看透了,身体上受点苦也就罢了,就怕你们丢不起那个人。”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既然穿上了马甲就认命吧。”
尚融不知道张旺财以前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进来这里,不过,他看的出这个人是个老油子,居然看透了自己的心理,表面上是在说事,其实暗地里是在向自己发出警告。
尚融的心里一阵烦躁,面对不可知的未来,心里涌上了一股深深的哀愁,不禁想起了紫惠,她现在正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