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磨刀霍霍向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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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听得外边风雨渐疏。

  雪若连续几天几夜没睡过安稳觉,甚是困倦,又觉给那朵火莲煨得暖极,伏在后座上昏昏欲睡。

  小玄百无聊赖,正想也打个盹儿养神,忽见百宝娘娘两眼定定地瞧着自己,面色不善。

  他正不解,又见百宝娘娘朝自己打了个手势,指指洞口,迳自下车,朝洞外走去。

  小玄微微一怔,遂起身也下了车,跟在她后面。

  出到洞外,果见风雨小了许多,只余细细雨丝纷扬落下。

  小玄正要发问,却听百宝娘娘轻喝声“疾”,身上乍紧,已给一条光色流耀的彩绫捆住。

  此时两人相距极近,小玄猝不及防,便着了道儿,正欲挣扎,只觉通体一酥,真气灵力皆给阻住,连寻常力气都没了,一跤坐倒。

  原来此绫名曰“韶华逆”,上有风火雷电之珍,天界诸神法印,乃那封经截脉之宝,专缚修炼中人。

  百宝娘娘曲膝款施一礼,道:“公子身手不凡,妾身只好先动手了,多有得罪。”

  小玄万想不到她会对自己出手,诧讶道:“这是为何?”就在此瞬,只觉丹田一震,真气宛如火龙奔出,所到之处,立将封截的气脉打通,归复如初。

  他暗自惊喜,心中大定,佯装依然受制,任由彩绫捆着,也不起来,索性就背靠在一块大石上,想看看这日后的丈母娘到底要干啥。

  “好大的胆子!”百宝娘娘乍喝,提声道,“你身为内廷禁卫,却不知安分守己,竟敢勾惹帝妃!”

  “原来是为这个!”小玄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其中有些误会,夫人请听在下解释……”

  “没什么好的狡辨的!你与小女如何,这一路上我都瞧在眼里!”百宝娘娘厉声打断。

  小玄一阵踟蹰,心想若是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一时说不清楚;若说自己就是当今天子,又非货真价实。

  “你胆大妄为,罪夷九族!”百宝娘娘冷冷道:“眼下惟余一路,只看你肯不肯走!”

  “夫人请说。” 小玄道。

  就在这时,洞口暗处人影隐闪,却是雪妃睡不安稳,自瞌睡中醒来,发现车上不见了母亲与皇帝,心觉蹊跷,便赶忙从洞内寻了出来,恰见母亲缚了皇帝,只唬得花容失色。

  百宝娘娘稍略放低声调,道:“公子才貌非凡,神勇过人,实乃人中龙凤。舍命救妾身,十之八九是为小女,可谓情深意重,只惜小女已入宫为妃,否则倒是一桩佳缘……可惜可憾了!”

  小玄听得心中大暖,一阵感动。

  百宝娘娘正色道:“事已至此,公子倘若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妾身便既往不咎!”

  小玄微笑道:“敢问夫人,何为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百宝娘娘道:“你且发个誓来,此间事了,你便远远离开玉京,从今往后,不可再与小女相见,否则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小玄此时已对雪若动了情,更不可能有负水若,心道:“她说的是’小女‘,我若答应,莫说雪妃伤心,岂非连水儿都不能在一起了……”

  百宝娘娘见他沉吟不语,催促道:“公子意下如何?”

  小玄道:“此事恕难从命。”

  百宝娘娘脸色一沉,恼怒道:“我好意相劝,你却如此执迷不悟!”

  小玄好奇她会怎么对付自已,微笑道:“夫人待要如何?”

  “你既冥顽不灵,那就休要怪我!”百宝娘娘怒道,指掐印诀,但见一匹白练自飞鸾巾中飞出,心意斩已凌空悬在小玄头顶,一道笔直的细细亮芒印在了他的眉心。

  小玄目不稍瞬,正容道:“回夫人,这誓绝不能发,我与令爱与两心相许,岂可有负彼此!今生今世,是定然要在一起的。”

  洞口处的雪若不由又惊又喜,殊不知此君言中所指,乃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时几要掉下泪来,情怀激荡地思道:“情形如此凶险,皇上竟然还甘为我顶撞娘亲,从前又何曾待我如此过……本已心如枯槁,以为就此敷衍一生,真是天可怜见!”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答应不答应?”百宝娘娘厉喝。

  小玄微笑摇头。此时的他已今非昔比,瞧着悬在头顶的宝刃,竟觉自己能十拿九稳地瞬间夺下。

  百宝娘娘见他死不肯从,不禁大恼,寒声道:“小贼!你色胆包天欺君罔上,竟敢觊觎天子妃妾,休要怪我!”

  说罢几根尖尖兰指轻柔一转,心意斩徐徐落下,直逼小玄眉心。

  小玄吸了口凉气,心道:“这模样,当真是要杀我哩!我这丈母娘还真有点心狠手辣呀……”

  百宝娘娘恩怨分明,得他救过性命,焉会痛下杀手,她神貌虽狠言语虽厉,只不过是虚意恫吓 ,没想小玄还没怎样,倒把躲在一旁的雪若唬得魂飞魄散,心中惊道:“这还了得,娘亲真然要取皇上性命!”

  她见势不对,当即从洞口急扑出来,抱住母亲叫道:“娘亲且慢,手下留情!”

  百宝娘娘怒道:“留什么情!以期你们俩个日后铸成大错,不如及早做个了断!”

  雪若双膝跪地,颤声道:“娘,他曾舍命救你,你又怎能忍心杀他?”

  百宝娘娘厉声道:“他虽有恩于我们娘俩,然三纲彝伦岂容有坏!你们私相授受,愈陷愈深,到头来非但各自伤心痛苦,族人亦将面临覆顶之灾!”

  “陛下恕罪,妾不得不与娘亲说了。”雪妃叫道,再顾不得隐瞒,对母亲道:“娘,他是皇上,当今天子!”

  百宝娘娘怔了一下,只道是女儿的情急之语,愈怒道:“胡说什么!让开!任由你们闯下弥天大祸,还不如为娘今日做个恶人!”

  “娘亲先放他起来,自能分辨个水落石出,到时再要如何,全凭娘亲决定!”雪若急道,生怕母亲念动禁咒,一刀就斩了皇帝,遂转身抱住男儿,肩遮背挡拼死护在他身前。

  百宝娘娘见她情状如此,心中大疼,又隐隐有些起疑,转念思道:“这孩子向来诚实,难道为了情人,就敢编造此等天大谎言?”

  雪妃转朝小玄道:“陛下,面具放在哪儿?快取出来给娘亲瞧瞧!”

  百宝娘娘听见她叫唤,猛然间想起昨夜在鹿蜀车上,女儿情急之下叫出的正似“陛下”二字,不由一惊,再细瞧男儿身材,倒还真与见过的皇上大致相当,迟疑间默颂真言,先把悬在男儿头顶的心意斩收了。

  雪妃又道:“还有那条从宫里穿出来的袍子呢?收到哪里去了?”

  小玄见她急得可怜,不忍再装下去,扶抱住她,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微笑道:“既然如此,朕就不再相瞒了!”

  百宝娘娘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玄微微一笑,忽尔两臂轻挣,若无其事地扯下了捆在身上的彩绫,哪里有半分受制的样子。

  百宝娘娘目瞪口呆,这才知晓自己的宝绫根本没能拘锁住他。

  小玄将彩绫托在掌心,两手捧着送到她跟前,微笑道:“多谢夫人厚赠,此绫必是不可多得的仙家上宝,还请夫人收回。”

  百宝娘娘接过宝绫,仔细瞧了瞧,见华彩依旧,法力犹存,与之前并无两样,心中愈讶。

  雪若见皇帝完全无碍,欢喜道:“陛下快将面具戴上,再把那件袍子穿起来,娘亲见了,自然就会明白!”

  小玄遂从如意囊中取出从宫里穿出来的龙纹纱袍,雪妃接过,服侍他重新穿上,待整襟束带毕,小玄这才取出七绝覆,稳稳地戴在脸上。

  百宝娘娘乃一品诰命夫人,又多年来随程兆琦驰骋沙场,屡立奇功,曾奉诏随程兆琦入宫觐见,参加过几次皇宴,远远见过皇帝数回。

  此时一见七角面具,不禁大惊,再想当今天子行事荒诞不经,微服出宫也不是不可能,心中再无怀疑,急朝小玄跪下,伏拜在地道:“臣妾叩见圣上!”

  小玄怎舍得丈母娘行此大礼,赶忙上前来扶,道:“快快请起!”

  百宝娘娘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屡次冒犯天子,适才竟然还要动刀子杀他;喜的是皇帝竟然千里迢迢地亲自赶来援救夫君,这等恩宠,可谓古今罕有。惶然道:“臣妾有目无珠,冒犯圣上,罪该万死!”

  小玄笑道:“不知者不罪,况且夫人亦是出于护朕之意,何罪之有!”

  雪妃心中正在忐忑,听见皇帝这样说,不由欢喜无限,对母亲道:“娘,皇上宽宏大量,你就起来吧。”

  百宝娘娘谢恩起身,三人复归洞中,烤火歇息。

  雪若瞧瞧皇帝,忽轻声道:“这张面具瞧的好怕,陛下还是莫要戴了可好?”

  小玄略一迟疑,心中虽然恋恋不舍,还是把七邪覆摘了,想起路上不便,又将龙纹纱袍脱了,一同收入兜元锦内。

  百宝娘娘瞧在眼里,心中暗暗惊奇:“这些年来,皇上从未将面具除下,更无人敢以此相劝,何时开始,皇上竟对雪儿如此依顺了?”

  因“天子”在旁,百宝娘娘心中虽有许多疑问,却不好细问女儿个中原由,挨待到天明,三人便即重新上路,向西南飞驰。

  百宝娘娘虽是仙道中人,夫君却是当朝之臣,行事自然受朝纲臣礼约束,待小玄这个“天子”与先前大不相同,言行恭让有加,一路上抢着驾车,惹得小玄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这一程又走了近两日,路过大大小小许多岛屿,几乎无甚人迹。

  百宝娘娘似乎有所筹划,辨认着星辰方位,驱车时直时拐,似乎在寻找什么。

  小玄只道她在寻找黑焰岛,并没多问。

  到了第四天凌晨,星光之下,忽见前方出现了个海岛,百宝娘娘道:“是了!”即时驱车朝前飞去。

  小玄精神一振,还以为找到了那个黑焰岛。

  雪妃问:“娘,这是哪儿?”

  百宝娘娘道:“此岛名曰——碧练,住着娘亲的一位故人,他长居南海,多半知晓那黑焰岛的确切方位。”

  待到近处,只见这碧练岛十分之大,与别处甚不相同,遍处笼青掩翠,生机勃勃,岛中央立着座山,也没见多高,却有薄云淡雾萦绕,当中隐露飞檐攒尖,似乎藏着不少亭台楼阁,一派仙家气象。

  “好美的地方。”雪若赞道。

  眼看到了岛沿,百宝娘娘驱车下降,飞到低处,又见一条长溪自山顶蜿蜒而下,溪水极是清濯,又得两边翠木绿石映染,于月光下闪耀着梦幻般的碧色,丽如美人绮罗,只瞧得小玄与雪若连声赞叹。

  小玄道:“此岛叫做碧练,莫非是因这条长溪而名?”

  百宝娘娘道:“陛下圣明,正是如此。”

  鹿蜀车降落在岛沿的一带空阔处,百宝娘娘道:“眼下时辰尚早,我们稍事歇息,待到天明,再上山登门拜访。”

  三人下了车,小玄拣了些枯枝干木,在空地上生起火堆。

  百宝娘娘静静瞧着,心诧皇帝竟然如此干练勤快,再回想这一路上的情形,只觉眼前的这个天子,与平日耳闻的那个昏君大不相同,不禁暗暗奇讶。

  三人围坐在篝火旁。此时约莫丑末寅初时分,岛上一片寂静,听着缓缓涛声,望着点点星光,真个令人心旷神怡。

  旋见百宝娘娘从飞鸾巾刷取出一只半人高的宝炉来,正正地摆在身前,但见腹下三足,肚开四窗,顶上弧着七道虹状提手,造型珍奇,异样精美。

  小玄心中一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炉。

  百宝娘娘口中低颂真言,猛见火光一闪,炉中已燃起耀目彩焰。

  小玄见那炉中火焰奇彩纷呈,不时于膛内如虹纵掠,瑰丽极绝,终于想起李梦棠说过的一件奇宝,脱口叫道:“炼霓炉!”

  “陛下好眼色!”百宝娘娘含笑应,又从飞鸾巾中取出被冥殿龙犀烧坏的诸宝,却是要趁暇修补。

  小玄道:“听闻此炉与大名鼎鼎的铸造神器--五曜炉齐名,乃天地中十大奇炉之一,不想却在夫人这里!”

  百宝娘娘道:“此炉乃臣妾出山之时,师尊所赐,许多法宝都是倚仗此物,方得炼成。”

  她边说边修补,时而结印颂诀,时而敲打淬炼,将诸宝于炉间送入提出,使出许多仙家的玄秘手段,对小玄毫无避忌之意。

  雪妃也似懂些门道,在旁边帮母亲打下手。

  小玄只瞧得眼花缭乱,心中惊叹:“隔行如隔山,原来炼宝铸器有这么多的名堂与门道,水儿娘亲果然是三岛十洲无人不知的炼器大家!雪妃居然也识得这些……”

  他向来痴迷创造怪物,除了御甲术和机关术,对相关的铸造术、炼器术自然也是十分喜欢,却苦于无人指点。望着于炉火前专心修补的娘俩,不觉又慕又羡,只瞧得心醉神迷,也不知看的是宝,是术,还是人。

  不知过了多久,小玄忽闻旁侧悉嗦轻响,转头望去,见远处林边有一物在动,昏暗中瞧不真切,似是獐鹿之类的轮廓,蓦尔想起那日在寻木上尝到的烤鹿腿来,心中一动,道:“我去找点好吃的,与你们换个口味!”

  雪妃忙道:“还有些干粮呢,陛下何必辛劳?”

  百宝娘娘也道:“等上了山,山庄主人自有佳肴美馔款待,陛下无需劳顿。”

  “举手之劳而已,朕去去就来!”小玄笑道,不待母女俩回应,已起身迈足,入林追寻着那野兽去了。

  母女俩终得独处,百宝娘娘早已憋了许久,忙向女儿问起原由:“怎么回事?皇上为何孤身前来云州?朝中大臣、宫里后妃怎肯放人?”

  雪若遂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道:“皇上听闻云州告急,本欲御驾亲征,来救爹爹,怎奈朝中阻力甚巨,皇后与汤相都极力反对……”

  百宝娘娘点头道:“御驾亲征,牵一发动全身,的确非易。不过皇上有此心,对咱家委实圣恩殊隆。”

  雪若接道:“皇上一时无奈,又见孩儿着急,便背着众人,同孩儿悄悄离宫,依凭宝车神速,为爹爹送灯来云州,又显神威,勇借龙犀之力大破南宫逆贼!”

  百宝娘娘道:“难怪你爹爹说,当今天子不是凡人,真真神武!此举载入史册,日后必将名播万世!”

  雪若道:“只惜爹爹再给敌贼劫去,否则今趟之行可就完满了!”

  百宝娘娘叹道:“你俩瞒得为娘好苦,害我险些铸下大错……想来还真后怕!”

  “倘在以往,似娘亲这般挥刀相向,皇上必是雷霆震怒,一发不可收拾!”雪若嫣然应,又正容道:“皇上委实改变了许多,他从前轻易便怒,动辄就要杀人,哪个敢惹他分毫。可如今有说有笑,处处温和仁善,从前真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叫人打心里边敬重与亲近!”

  百宝娘娘听得欢喜,心知女儿已再获圣宠,一颗久悬的心终于放下,殷殷嘱道:“天子于咱家有这等大恩,又对你宠爱有加,你须日夜兢惕,聿修厥德,毋忝姆懿,克谐内助,行贞静贤能之德,悉心服侍好皇上!”

  雪若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百宝娘娘忽道:“没想皇上的样子还挺清秀。”

  雪若没接话,心中悄忖:“娘亲眼光也忒高了,皇上何止清秀,简直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了!”

  母女俩继续修补诸宝,百宝娘娘又祭灵羽宝钗,放出被铁塔将军击伤的灵鹤,为其喂丹敷药。

  时值盛夏,母女俩对着炉火忙了一阵,皆感汗水津津,衣贴肤上,甚不舒服。

  雪若忽动了心思,悄声对母亲道:“娘,天气好热,我们适才从空中飞下来,看见的那条溪水极好,又离此处不远,不如去浸上一浸,凉爽凉爽!”

  百宝娘娘连日受困坠星岭上,正感难受,天亮又要上山拜访故人,亦须整理仪表,闻言甚是合意。

  母女俩遂暂收起炼霓炉及诸宝,行入林中,沿溪而上,走出老远,直至寻到一段景佳处,遂脱衣挂在枝上,又盘好鬓发,这才一同下水。

  “水好凉!”雪若轻声欢呼。

  百宝娘娘也舒服得腻叹一声。

  此处水流柔缓,溪底平浅,尽是圆润的鹅卵石,踏上去十分舒服。两边多是桫椤苏铁,且地势甚高,透过摇曳的枝叶,隐约可见墨蓝大海,又有阵阵凉爽海风拂来,人浸溪中,耳闻涛声,真个神仙不换。

  母女俩互相搓了背,便靠着溪中的大石坐下,在水里浸着。

  雪若见母亲眉心轻锁,怔怔地望着海面,以乎有些心神不定,问道:“娘,你可是担心爹爹?”

  百宝娘娘沉默了片刻,方才叹道:“没了回天灯,不知你爹爹还能支撑多久……”

  雪若心里边其实一直在担忧此事,不由越发灼郁,一时无以排解。

  母女俩坐困愁城,在溪中又浸了一会。百宝娘娘忽从水里站起,道:“我要下去了。”

  雪若诧道:“娘,水这么好,你怎不多泡一会?”

  “要救老爷,接下必定还会有许多凶险,我须及早把损毁的法宝修补好!”百宝娘娘道,见女儿在水里浸得惬意,便道:“你再泡会儿,就下来帮忙。”

  雪若应了,依旧懒懒地浸在水里。

  百宝娘娘遂朝岸边行去,才要出水,猛见昏暗中一人朝这边过来,借着星光瞧定,正是皇帝,肩上负着头耷拉着脑袋的坡鹿,手里还拎着串不知名的野果。

  她心里一惊,此时身上只围条纱子,慌忙重回水里,躲入一块满是青苔的大石之后。

  小玄走到水边,放下坡鹿和野果,俯身用手掬水,连饮了几大口,显是渴极。

  百宝娘娘躲在暗处,盯着挂在枝上衣裳,不禁暗暗叫苦。

  所幸小玄并未朝那边看,他只盯着溪水,见此段极是清濯,心中大动,忽而站立起身,竟把衣裤脱去,一步步摸入水中。

  “该死,怎么这样巧!”百宝娘娘悄啐一口,只好仍旧躲在石后,想起皇帝修为不弱,焉敢弄出半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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