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贼燕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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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霞庵的后山,有一座玲珑小巧的七层浮屠塔,白塔不知起自何年,任几番云卷云舒,自顾自的看山中花开花谢。也不知何时,白塔周围按照八卦的方位,建起了八道挡煞的画壁,壁上画着散花仙女,演奏着腰鼓、拍板、长笛、横箫、芦笙、琵琶、阮弦、箜篌等乐器。四周天花旋转,云气飘流,画中人迎风而飞翔,衣裙当风飘扬,曼妙绝伦。此处虽然罕为人知,却也不乏猎奇者寻来,但凡见者,无不叹为观止,赞其为神仙壁。

  燕九每日拂晓后便来此观摩画意,一连半月,风雨无阻。

  他原本是要寻找当年明德帝所建地宫的入口,可是对着画壁参详久了,日日与画中人同游同息,竟沉溺于其中一道画壁不能自拔。那道画壁位于坤位,画中天女垂髫浅笑,横箫玉立,樱唇欲动,眼波将流,眉间一点朱砂,集天真妩媚与艳色无焘于一身。

  燕九的祖父燕实浦乃是一个妙人,毁佛佞道蔑视礼教,最是放荡不羁的一个人儿。当日绘制神仙壁,竟然突发奇想,将小秦淮的八艳当成天女的原形。虽从未与人说过,却引为生平得意之作。他却不知道,若干年后,他的孙子会对其中一个绝色艳妓大为倾倒。

  燕九大为倾倒的女子,正是昔年的曲江八艳之一,「唐小婉」。

  ……

  李子涵得了名册与令符,急于收复这股势力,又哪有心思再陪明月嬉游玩乐,骑马一说,更是不了了之。第二日,便和明月说,母舅被皇帝罢黜收监,自己要去杭州奔走。

  这是男人的正事,明月自然要明理懂事的支持。可是口上说的好听,心里还是舍不得,恩爱夫妻乍然别离,心里空落落的,寂寥之色频现眉山。

  碧荷便百般引她说笑,又找各种明目与她取乐,却总不能让她真个开颜。

  后来还是庄头的媳妇来旺家的,说起附近有座栖霞庵,庵主素因人很好,庵里的素斋也做得好,景致也好。说的明月心动,便带着碧荷拜访栖霞庵。

  受谢襄影响,明月虽不信佛却喜茶。素因同是世家女出身,精于茶道,故此明月与她一见如故。素因性情爽朗,对世事见解颇有独到之处,往往引茶入禅,明月经常与她辩驳幽微,觉得有趣又新鲜,所以,这些日子常往栖霞庵来。

  这日素因恰巧不在,明月与庵里的人熟惯了,也不用人领,自己往听泉小榭等她。等了半晌,见她还不回来,便在院里赏兰。那兰是从山里寻来的,虽然不是绝世佳品,可是临水摇曳,也自有野致风情。

  碧荷见她今天格外有兴致,也极欢喜。

  「小姐,你看那枝兰,花开并蒂,生的格外好,我折下来与你簪发吧?」

  明月正要阻止她,却见从叶底突地窜出一只小青蛙,碧玉一般,身上的斑纹宛如金绣。蛙儿不过小儿巴掌大,声音却大的惊人,冲着两人哇的叫了一声,似是不满。

  「呀,这小东西长得好稀罕,别跑呀!」碧荷伸手去捉,却扑了个空,那蛙儿一跳老远,又回头冲她们叫了一声,似是嘲讽,笨蛋,捉不到!

  明月瞪圆眼睛,原本还要阻止碧荷,现在自己反倒不服气起来,不就是个小蛤蟆嘛,神气什么!她足尖轻点白石,凌溪一跃,伸手去拈,不料,竟也没捉着。

  那小蛙灵巧非常,在清凛的溪水上弹跳几下,就躲进墙边一座假山下。

  假山挨着院墙,上面金藤盘砌,绿萝飘曳,牵牵绊绊的枝蔓,隐住了一道往后山去的羊肠小径。

  明月与碧荷追到此处,不觉惊讶,往来了这么些日子,竟不知庵里别有洞天。

  明月最是调皮大胆的,猎奇之心大起,也不知这后面藏着什么好顽的?她握着碧荷的手,顺着小径就出了听泉小榭。

  碧荷虽然隐隐觉得不妥,可是以往的经验告诉她,阻止小姐是没用的,小姐若想做什么,总是会想方设法达成所愿的,与其被她甩下,还不如小心的跟着,遇到什么也能挡在她前头。

  小径是白色卵石砌成,方洁可人。两旁是清清浅浅的小溪,缓缓流淌。溪畔种着合欢树,一眼看不到头。此时正是花期,葳蕤的树冠如披了一层红霞,些许风过,便有粉嫩的合欢花遥遥飞落,似绒似伞,跌在小径上,跌在浅溪里,娴丽之极。

  明月见了这景致,爱的什么似的。碧荷凑趣的折了水畔的香蒲,不多时编出两个小花篮,两人一路走,一路去接那些落下来的合欢花。

  「小姐,你看,那棵树好大,和咱们家的榕祖似的!」

  明月往前方看去,果然,半山处有一棵巨大的合欢树,秀出与林,根深叶茂,似是撑着双臂,在为身下的树子树孙们遮挡风雨。

  「咦,我怎么瞧着那树下有个白塔?」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主仆俩就来到了浮屠塔前,看到了神仙壁。

  主仆俩顺着不同的方向游览。

  「呀,小姐快来,这,你快来看,这画上,你怎么跑到画里面去了!」

  明月看到画壁时,也惊奇极了,那画壁上,分明是自己的模样,可是又不是自己。自己不过十几岁,可这画壁看起来绝不是近年所绘,想必自己还没生出来,就已经有了。左右思忖,怎么也想不明白,是谁能在几十年前就画出自己?既然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不去想了,改日还是去问老爹好了!

  她既放下心事,便仔细欣赏那画幅,不禁对精巧华丽的画面大为心动。她眼珠一旋,顽皮一笑,指着碧荷道,「荷丫头,你看,这画里面的女子似是散花天女,舞动起来,有百花衬映多么美丽。我们也学她散花玩,岂不妙极!」

  碧荷会意的拎起小花篮,抓了一把合欢花,从上风处抛洒。

  空谷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明月娇笑着舞动起来,她在袖内藏了落花,随舞随抛。她的功法本就师法自然,此时迎风而动,飘逸蹁跹宛如惊鸿。许是绝色倾城,那巨树也跟着醉了,洋洋洒洒的抖落漫天繁花,此情此景,宛若仙境。

  不远处的风雨亭里,燕九还在神魂颠倒的绘着美人。他的小厮飞白却早被女孩们的笑声惊动,闻声看去,下巴差点掉了,惊骇的去推燕九。

  「少爷,少爷,活了,活,活了……」

  「说了几次了,我作画的时候,不许打扰我!什么活了?」

  「让你那画见鬼去吧!不对,不是鬼,别是妖精吧!」飞白脸儿都白了,忽的想起教书先生常讲的,深山野林多出精怪,原本嗤之以鼻,此时却深信不疑,那绝对是妖精!

  燕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他双目睁得溜圆,似是要暴突出来,不由也惊奇的看过去。

  哇,神仙,活了!还真是活了!

  和飞白的害怕不同,燕九惊喜之极。果然上天垂怜自己一腔痴心,让那画里面的女子活了。阿弥陀佛,无量道尊,不管是东南西北哪路神仙帮的忙,都谢谢啦!

  燕九屏着呼吸,看明月在那边玩耍嬉笑,生怕一呼气,美人就不见了。他伸手捏着飞白,不许他叫喊,怕他惊破眼前美梦。

  明月舞了一会,神清气爽,只觉闷了许久的沉郁都散了去。有心再往林子深处游去,却被碧荷劝住,天色不早了,横竖咱们在这庄子还要住些时日,改日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明月两个的倩影消失在小径上,燕九方才如梦初醒。

  他飞奔到那道画壁前,去看画上的天女,壁上此时只剩浅浅浮痕。不过片刻,便是那浮痕,也如湖上涟漪,消失的干干净净。

  飞白呻吟一下,心说,果然是妖精,这画成精了!

  燕九顺着小径往庵里面追,追到听泉小榭却全不见伊人芳踪。不由垂首顿足的哀叹,后悔刚才不曾上前。转念又想,若是刚才上前,说不定立时就梦碎,还不如多看一会好呢!上天呀上天,你既然让她走下石壁,又何必吝啬如此,怎不肯让我亲近亲近芳泽!

  素因转回听泉小榭,就看见自己的侄儿站在院子里,呆呆傻傻的跺脚!不由笑问,「小九,你这是干什么呢?」

  燕九被她这一问,醒过神了,忽的心中一动,问道,「姑姑,方才可是有客来访你?」

  素因携着他的手往屋里走,笑说道,「嗯,总督府的少夫人,近日在山下的庄子里消遣,来庵里寻我说话!」

  燕九喜不自胜,竟然如此!果然如此!佳人有处寻了!

  不对,两江总督不是李文泽吗?李文泽,凤栖山庄,李府!旋即心头如被雷击,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浮现出来,遂期期艾艾的问,「总督府的少夫人?姑姑可知道她姓什么?」

  素因看看他,不知道他怎么忽的对人家的媳妇感兴趣。虽觉奇怪,可还是回说道,「说是姓谢,是咱们六族之首,谢家的姑奶奶!」

  燕九连连顿足,苦着脸哀鸣,「完了,完了,还真是一朵牡丹花!飞白,你这个乌鸦嘴!」

  素因见他神色不对,不由的正色道,「修龄,咱们燕家男儿虽然不守世俗礼法,讲究寄情男欢女爱。可是有一条,不作兴勾引人家妻子,离间别人夫妻感情的!那是作孽!谢家姑娘我冷眼看着,也是极好的,可是再好,也已是别人媳妇,你还是别打她主意了!」

  「什么别人的媳妇,那是我媳妇,完了,完了,那是我的媳妇!」

  素因这才想起那日他说来扬州娶亲的话,奇道,「即说是你媳妇,怎的嫁给旁人了?」

  是呀,即是你媳妇,怎的嫁给旁人了?燕九后悔不迭,当初光顾着和老头子作对了,谁成想真是前生的冤孽,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竟还是老头子说的姑娘。

  现在可好,自己的媳妇成了别人家的了!

  飞白在一旁听出了门道,合着山里面遇见的女子不是妖精呀!竟然是老爷要少爷来娶的谢家小姐,嘿,少爷这下好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飞白见少爷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代他把前因后果讲给素因听。

  素因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哥哥和侄子斗法,侄子故意错过飞英宴,生生弄丢了媳妇。素因不觉好气又好笑,用指头点着燕九的脑门,「你呀,怎么瞧着聪明伶俐,也有犯傻的时候!好啦,好啦,天下好女子多着呢!既然她已经嫁人了,就是你两个缘分不够!你还是不要想了!」

  燕九想起山中一幕,心跳如擂,喉头发紧,好容易看进心眼里的人,怎能够罢手。

  他狠狠道,「那不行,不是缘分不够,是缘分没到,不过来的晚了些!我媳妇,就算嫁人了,也是我媳妇!」

  「你媳妇?那怎么就是你媳妇了?人家拜的李家宗祠,上的李家族谱!生的李家儿孙,就是死了,埋得也是李家祖坟!」

  「姑姑此言差矣,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又岂在寸许婚书!这是当年老头子和你说的吧!虽然她拜的别家祠堂,上的别家族谱,生的别家儿孙,可是,若是,我能常伴她左右,不离不弃,又与夫妻何异?」

  燕九长叹一声,低低切切的吟诵: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而哀来,终推我而辍音!

  情不知所以起,一往情深!

  素因遥想起当年情事,看着眼前与胞兄相同执着的面容,心里感慨,不是冤家不聚头!真真个,没有怨孽会,不尝爱别离!

  素因沉吟半晌,还是劝他,「她可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儿,那是两江总督的儿媳妇。朱门深院的,你再肖想她,能有什么法子到她身边?再说了,就算你到了她跟前,她丫鬟婆子一群人跟着伺候着,你再有手段也别想施展。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

  燕九听她这么说,想想也是灰心。是呀,有什么办法到她跟前呢?

  可是,说不想,又怎能不想?

  自那日起,燕九便害起了相思病。佳人的浅笑轻颦,种在眼前,植在心田。

  一个时辰,也不知要拿她出来,想个几千几万遍,又是咬牙顿足,又是长吁短叹,又是抓耳挠腮,又是辗转反侧,一时如浮云,一时如游丝,一颗心飘来荡去,总不得个好去处。没几天的功夫,把个多情公子磨得瘦了一圈。

  飞白一看,这不是个事呀。踌躇再三,大胆帮他出了个主意。燕九一听,大喜过望,匆匆去找素因。

  燕九把飞白的法子一说,素因连连摆手。可是挡不住燕九软磨硬泡,苦苦哀求,又着实心疼侄子消瘦,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应了他,帮他把一头长发剔去,给他换了缁衣,扮作个尼姑,带在身边。

  这样,或是明月来庵里,或是素因去庄上,两下里凑在一处谈笑品茗,燕九就在一旁偷觑伊人,眼皮供养也是供养,相思之症也就大为缓解。

  燕九眉眼清秀,静若处子,又身形单薄,跟在素因左右,竟未被瞧破。只是他嗓音虽然清澈,却少了女孩子的娇柔,故人前多是免开尊口,旁人也不以为意。

  这一日,明月又遣人来请素因。偏巧素因去了城里,燕九接了帖子,心里暗喜,苦心人天不负,机会来了。

  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又有说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更何况,明月根本不知道,身旁竟然潜伏着,这么一个一直惦记着她,想要窃玉偷香的小贼。有心算无心,这可真是糟糕极了。

  ……

  碧荷领着燕九,穿过几重门户,来至一处院落前,正是明月所住的晴红院。

  院里琴音淙淙,香篆袅袅。

  山一弯,水一弯,山水重重隔鱼雁,谁念孤枕寒。

  琴也慢,瑟也慢,琴瑟幽幽长生殿,梦里相见欢。

  影姗姗,步姗姗,如影随形意绵绵,欲说捻朱环。

  笑纤纤,语纤纤,笑语呢喃情涓涓,风情上眉端。

  蜂也缠,蝶也缠,蜂蝶癫狂戏花端,醉红也忒憨。

  莺也喃,燕也喃,莺怯燕弱玉门关,怕见小寒山。

  燕九在院外痴痴的听着琴音,忍不住想:长相思,摧心肝,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嘿,她在那里想丈夫,忆君迢迢隔青天,却不知我也在这里想她,美人如花隔云端!

  琴音突然一涩,然后君弦崩断。

  燕九就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似是一直叹进自己心窝子里,让人情不自禁的想把世上所有最好的,捧到她眼前,只盼引她春风一笑,再不这般愁闷。

  「客至了!便请进来吧!」

  燕九如奉仙旨纶音,飘乎乎的走进院子。

  明月见不是素因,不由惊诧莫名。咦?高山流水,知音知心,问君弦外倩谁知?怎的这知音客,竟是个小尼姑,莫非这小尼姑也懂相思之情不成?真个好笑!

  她不由上下打量燕九,这才发现,平日未注意过的小尼姑,虽初看乏善可陈,细瞧下来,却别有风姿惊人心!

  燕九喧了一声佛号,躬身施礼,轻声说道,「见过少夫人,庵主午前便进城去了,故此不能前来赴约!」

  碧荷在一旁笑说道,「可真是不凑巧!后晌我们奶奶忽的心动,想起师太来,特特的预备下上好的斋菜素酒,谁想帖子到底下的迟了!」

  明月看出燕九不俗,有心留客,接过话来,「素因师太既然有事,小师傅前来也是一样的!小师傅风骨清奇,智珠内蕴,定有指教小女之处,还请在舍下盘恒一二。」

  燕九忙道不敢,不敢,叨扰,叨扰。

  闲话一会子,明月对着燕九,歉然笑说道,「小师傅不知,我是最不耐烦熏香的!方才弹琴,却染了一身檀香味,待沐浴更衣后,再来寻小师傅吧!还请小师傅先到东厢奉茶!」

  燕九早就闻到悠悠暗香,妙不可言,觉得好闻极了,却不料佳人竟然嫌弃!

  心中叹息真是暴殄天物,口里却请少夫人自便,乖乖地随着小丫头去东厢喝茶。

  燕九垂首凝坐在茜纱窗下,一时思及明月正在沐浴,水滑脂香,不知何种风情?一时又念及,此番自己孤自一人,若是问答之际露出马脚,可怎生是好?一时喜一时忧,坐立不宁。心猿意马,时间飞逝,正想到不堪处,就有小丫头来请他去正房。

  明月上午打秋千累了,此时浴后松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碧波点亮了烛火,又要服侍她更衣梳头,却被她挥拒,「罢了吧,那小师太乃是佛门子弟,再则又是女子,我就是衣衫不严谨些,也是不打紧的!我看她那眉宇,也是个豁达的,谅也不会计较咱们这点子不恭敬,还是让我这么散着吧!」

  「倒是你,亲自去瞧瞧斋菜,别让那子蠢笨妇人做错了,菜得了,就送到我这屋来,咱们就在这用吧!」

  燕九捏着佛珠进了正房,就见明月披散着青丝歪在迎枕上。

  一层薄绢披肩下,竟只着墨绿肚兜。上面绣着一枝并蒂莲花,花分两朵,颤微微地开在香乳的最高处。她散穿着月白的茧裤,雪白细嫩的莲足,从裤脚露出,小荷才露尖尖角,任是无情也动人!燕九一瞥之下,心跳如狂,口干舌燥,喃喃施礼,竟不知说的什么!

  明月慵然倦卧,璨齿一笑,说道:「小师傅容我不敬,就这么歪着与你说话吧!」

  燕九强自把持住镇定,迎着明月的话头,随意攀谈。半晌才好觉些,心跳的不那么慌。他幼年便开始四处游历,见多识广,既渊博又风趣,说起四方见闻,引得明月心驰神往,兴致盎然。

  一时间,斋菜、素酒都送了来,明月劝了他几轮酒,自己也用了些,粉脸桃花殷殷。烛光下瞧着,益发娇艳欲滴,看的燕九心痒难耐,真恨不能扑上去,吻个痛快!可惜,到底有贼心没贼胆!

  碧荷见这小尼姑合了自家小姐心意,便问说,让小师傅何处安置?

  明月想了想,这小尼姑谈吐爽利,风趣可心,一时也舍不得放她走。原也曾和素因联席夜话,今日还是萧规曹随罢了!便和碧荷说,就同自己一同安置,令她添了一床簇新的被枕,说是要效法古人抵足而谈。

  这一节可是大出燕九意料,真是喜从天降,正打瞌睡就有人递来了枕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大丈夫顶天立地,干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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