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灵蛇和贪狼闻讯赶来,他们都被南门的惨烈场景惊呆了。虽然自己所知的梁军已是强弩之末,但是却没有想到最后一刻梁军竟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用满载火药桶的马车疯狂冲阵,不仅将军阵打散,还当着两人的面将南城门炸毁,接着又是不要命的人海战术,硬生生在魔军阵中冲出一个口子。
「嘶嘶……黄泉,你不是说梁军不过几千人,可冲阵的可不止几千,起码上万!」
「主……智囊,奴家也没想被那兰俊航摆了一道。」
黄泉满脸委屈,仿佛这一切根本不是她的错:「而且梁军仅用几十辆满载火药的马车就将我军军阵冲散,兵不识将,将不知兵,瞬间全线溃退,实在是……」
「你这……」
贪狼本想骂人,但看到灵蛇的眼神最终还是把骂人的话生生咽回肚子里去。
「嘶嘶……看来,本座还是低估了梁军,这等绝境之下,还能爆发出如此强的战斗力!嘶嘶……与其相比,魔军就像个未长大的孩子,还需要在战阵中多加锻炼。命令我军弓箭手,放箭!嘶嘶……尽量将他们留下,尤其是兰俊航、关风月等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刚落,魔军阵中已经升起一片黑云,数千支箭凌空落下,许多梁军士兵在逃出生天的前一刻便到在箭雨之中,可随后魔军弓箭手位置又是一片骚乱,纷乱之中,箭雨一下便稀疏了许多,引得灵蛇频频侧目。
「嘶嘶……又怎么了!来人!去探一探!」
传令兵去而复返,对灵蛇回报道:「禀报大人,刚才有四个江湖人士突然闯入,两男两女,专门砍杀我军弓箭手,我军猝不及防,阵亡九十余人!现四人已经逃离,不知去向!」
「嘶嘶……江湖人士!他们也念着梁世宗呢?烦人的苍蝇,旧帝余孽!现在本座要把精力放在面前这些梁军上!至于这些苍蝇,先不去管他!」
灵蛇倒是已经想好了,等它大权在握,定要把这些所谓的江湖门派上上下下全部杀一遍,防止这些人将来与自己对着干!
*** *** ***
「噗!」
一支利箭落下,正中南絮身侧的密调室密探,黑衣密探瞬间便滚落马下。箭雨落下之时,许多人都没有准备,尤其是盾牌全部散给马车作为防御,剩余的几千梁军都凑不够一百面盾牌,兰俊航周围都有不少人中箭落马。幸好刚才四个江湖门派的掌门挺身而出,借着轻功的优势直接越过城墙找那些魔军弓箭手的麻烦,现在的箭雨肉眼可见的稀疏了很多。
刚才的三百五十骑,进过一番拼杀对攻,现在算入兰俊航、关风月、南絮和关睿,再加上骑在兰、关两人马上的李云馨和萧静瑜,也不过五十骑,步军现在也仅剩二分之一的人数。此时城外仅有少数魔军和杂役,面对集中突出的梁军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但是兰俊航实在不放心,便在南城门外停下,非得看着步军离开。
「两位将军快走,这里有我殿后!」
「魏陌洲!赶紧给我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这里没有你的事情!」
魏陌洲左臂还扎着一截断箭,对兰俊航抱拳道:「请将军速速突围!」
「现在大军若是就地解散,化整为零,还可存十之五六。若是以劣势兵力阻挡无异于自寻死路!魏将军!共同进退,还能寻得一线生机!」关风月急道。
「不需要了!」
魏陌洲摇了摇头:「魏某,谢过关将军好意,再谢兰将军当初慧眼识人!你我皆知,以魔军的兵力,我军若想全员脱困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若能保全一部分兵力,往后总会有东山再起之日!我魏陌洲愿做那断后磐石,给兄弟们争取一线生机!」
「魏陌洲!」
「将军无需多言,速速带领剩余兵马向南突围!那里地势复杂,或许能为我军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兰俊航大怒,正要发作,可胯下坐骑却不受控制的向西南方向狂奔!
「灰风!停下来!灰风!」
兰俊航措手不及,险些被甩落马背,身后属于虎贲军的二十骑立刻了上去,待他稳住身形,早已距离安陵城老远,向着未知的命运疾驰。眼见灰风竟然不听主人号令,关风月只得长叹一声,而今逃出城外的大部梁军已经三两的散入丛林中,看魏陌洲这个架势,他已经不打算离开,最后,她向魏陌洲遥遥拜了拜。
「魏将军,保重!」
赤电马稍稍转移方向,带着关睿和二十骑向西北奔去。
两位将军都已安然离开,见此情形,魏陌洲高举长刀,振臂高呼:「不愿意守的赶紧离开,永远不要再回来!愿意留下的,随本将军最后冲一次!给其他弟兄们……争取时间!」
一时间魏陌洲身边聚集了四五百梁军士兵,虎威军、虎贲军、关家军都有,甚至还有伙夫、马夫和杂役。听闻此言,他们无不自发留下,在南门结阵。
「全军!突击!」
「杀!」
很多人连披甲都没有,甚至还有人手持木棍,菜刀这样的「兵器」,尽管装备简陋,士气却高涨到了极点。在魏陌洲的带领下,他们组成一股看似不可阻挡的洪流,向城内围拢的魔军反突而去,誓要为自己的弟兄的突围争取时间。
「堵住缺口!」
魏陌洲仅凭一把长刀便冲在最前,与对向重来的魔军再次撞在一起,魔军也没料到已经跑出去的梁军竟然还有一部分敢反突回来,一瞬间便吃了不小的亏。魔军的咆哮与梁军的怒吼交织在一起,血肉横飞,刀光剑影。魏陌洲身先士卒,每一击都倾尽全力,但魔军占尽人数优势,半刻钟不到梁军阵型便被魔军撕成两半,几乎被分割包围,可就是这样,残余的梁军也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直到所有能够站立的士兵都被消耗殆尽。
*** *** ***
南絮率领密调室的最后七骑远远的离开安陵城,从去年打到今年,密调室的密探最后也不得不卷入绞肉之中,一百名密探除却陪同候纪离开的,几乎损失殆尽,仅剩这寥寥几人存活。尤其是魏陌洲拼死掩护,南絮虽然十分动容,但是实在不忍再看,只得悄悄离开。
「镇抚使大人,接下来我等该如何是好?」一密探问道。
「我们回宣泰城总部,述职!这几日经历的事情,你们先忘掉,回去之后不准再提!」
「……是。」
凭她一人之力撼动不了梁国与魔国大势,但她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希望你们不要忘了,我们此行,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密调室……」
一段无头无脑的话让剩余的密探面面相觑,但还是整齐划一的回答「是」。
现在回去述职,才是最好的办法。她心中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利用密调室的情报网络与隐秘手段,为兰俊航和关风月编织一张保护网,只要她在,就能让他们能在梁国与魔国的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
马蹄声的节奏划破初春的寂寥,朝日之下,八骑向宣泰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 ***
「快点走!快!」
梁军残兵向南四散撤退,更多的人已经脱去盔甲、丢掉兵器藏了起来,耐心的等待天黑时分,而更多的人则以数十人或者数百人抱团,在残余梁军军官的带领下一齐逃走。
而拓跋翰这个黑毛狼人扛着杨泽风,好巧不巧的和莫多与阿娜希碰在一起,后者一边赶路一边照顾伤员,竟是指挥着几十个神农教弟子抬出不少无法行动的伤兵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累得不行的众人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有兵器的坐在外围,没兵器的则坐里面一圈,分享自己手上不多的干粮和水。
看着在地上或坐或躺的狼狈众人,拓跋翰不禁摇头叹息,一口咬下手中的大半个锅盔。抬眼就看见那个梁军副尉和神农教弟子争辩着什么。
「必须将伤员丢弃,你们这样扛着他们,不是长久之计,还会拖延大多数人的速度!」
那个梁军副尉说的振振有词,甚至那些担架上的伤员都建议将他们丢掉自生自灭,可那年轻的神农教弟子就是不愿意放弃。
「我教教规第一条就是我教弟子必救死扶伤,要是就这样将他们抛弃,不仅违背我教教规,某更是于心不忍。还请莫要再劝了!」
「那小子有种!」狼人不禁赞叹道。
「要不,我去劝劝他们?」杨泽风小口吃着手里的干粮,一边问道。
「随你。」
杨泽风再咬下一口锅盔,又喝了一口水却见拓跋翰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杨泽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可对方连目光都没有移动过,被这样盯着看,杨泽风自然是浑身不自在:「我吃个东西,怎么老是盯着我看?」
「哈哈!」
拓跋翰咧嘴一笑,将手中的锅盔全部塞进大嘴里,一通大嚼:「老子喜欢你吃饭的样子,就是因为喜欢才多看几遍!老子要是不喜欢,才不会看你一眼!」
「聒噪!」
杨泽风白了他一眼,却见拓跋翰反而笑嘻嘻的,索性继续啃自己的锅盔。说实在的,自从息水一战她与拓跋翰并肩作战,两人的感情就逐渐微妙起来。尤其是杨泽风失了坐骑,本就是半开玩笑的问拓跋翰愿不愿意当自己的坐骑,没想到拓跋翰真的肯让自己骑着,这更是让她在军中变得瞩目起来,乃至获得了「狼骑」这个「雅号」。而且平日里,杨泽风走到哪里,拓跋翰就跟到哪里,问这问那,天天与她一起转来转去。要杨泽风自己说,拓跋翰这个狼人,看起来越来越像一条狗。
「拓跋翰,虎贲军和虎威军都没了,以后你怎么办?」杨泽风问道。
「你问老子怎么办?」
狼人灌下一口劣酒,指了指自己:「本来老子还想去投奔老东家杨思,可又怕连累到他!当年北原狼人穷困,尤其是熬过苦寒的冬季,然后琼华商号的商队过来了,带来了中州的稀奇商品。尤其是过冬取暖的煤炭、各种铁器、搭建帐篷的帆布,部落用稀有的兽皮和肉干换取了这些救命的东西。若是没有杨老板的商队,北原狼人不知道还要熬上几辈子才能翻过身来,所以后来狼人的佣兵基本都投了琼华商号。现在最好的办法回北方,那里才是老子的大后方,魔国和梁国还管不到那里去……」
拓跋翰突然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莫多,只见他整个人趴在地上,似乎是在听什么东西。
「莫多大师,听到什么了?」
莫多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有一股骑兵过来了,离这里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