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一方面实在担心张一鸣目前的状况,另一方面她以为张一鸣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心里恨他这个时候还不忘记风流快活,所以偏不想让他称心如意。张一鸣让她明天再来,她就偏要连夜过来。
进了屋里,才知道张一鸣一个人住在这里,本来有点气呼呼的欢欢心底的不快一下子跑了一大半。
欢欢进屋前,张一鸣不得已将那条破裤子穿上了,他总不能以一条裤衩面对欢欢。所以从欢欢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后,张一鸣首先躲进卧室重新换了外裤才回到客厅。此时,欢欢正带着审视的眼光在打量屋里的一切,就像是在挑剔地看着另一个女人。看来女人身上的有些毛病,就算是欢欢也不能免俗。
“你不是说腿摔断了?”
见到张一鸣的腿伤并不像自己想象的严重,欢欢松了一口气,却又恼他欺骗自己。
“你是不是就想我摔断啊?要不你再来上一家伙,把我打折得了,这样就如你的愿了。”
张一鸣语带讥讽地说道。
欢欢气得真恨不得朝张一鸣腿上踢上一脚,她反唇相讥道:“我才不屑打你。你这种人,自我感觉良好,其实愚蠢、鲁莽、自以为是。”
张一鸣没料到这就是欢欢对自己的评价,感觉自尊心大受伤害。“我怎么就自以为是了?我看你才自以为是。整天一幅冷冰冰的模样,似乎看透一切,其实不分敌友,为虎作伥。”
张一鸣对欢欢帮着洪三宝对付自己本就还心存芥蒂,欢欢居然这样贬低自己,他哪里还会客气,自然是针锋相对,毫不留情。
听出张一鸣的意思还把自己看成与洪三宝一伙,欢欢心里特别委屈,她明明已经再三申明,可是这个男人就是不信。要知道,对别的男人,欢欢可是从不话说两遍的。“你这就是自以为是。你凭什么断定我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不但自以为是,你还蛮横无理,就凭你自己的武断判定,未加任何证实,也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你就在电话里骂我。”
“好啊,那我现在给你解释的机会。”
“这还需要解释吗?我事前怎么知道包厢里面是你?发现是你之后,我哪里还有继续对付你?你用脑子想想,如果我跟他们真是一伙,如果我真有心帮他们抓你,你以为你有机会跳窗?”
欢欢话一出口,张一鸣就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某种程度上说,张一鸣还可以算是欢欢的徒弟,对欢欢的身手,他有相当的了解。欢欢真要出手,他是没有机会逃走。
“那,那这样我就愚蠢、鲁莽了?你不愚蠢、鲁莽,你就应该早知道包厢里面是我,为什么还要冲过来,逼得我跳窗。”
张一鸣开始狡辩起来。不知怎的,他似乎就喜欢跟欢欢吵架,他就是不想在欢欢面前认输。
“我说你愚蠢、鲁莽不是因为这个。你,你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对手是谁,背景怎样,实力如何,你都不知道,就一个人跑到深圳来找人报仇,丢下几个女人为你担心,这不是愚蠢、鲁莽是什么?”
欢欢越说越生气,因为在为张一鸣担心的女人中,她自己也有份。从看到张一鸣跳下窗口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悬了起来,直到此刻才彻底放下,这中间的煎熬,她一辈子也没有过。这个该死的男人!
“我承认这一点上我有点冒险,或者你要说是有点鲁莽也行,但怎么就是愚蠢了呢?做事情总是有风险的,可是我成功了,这个险就冒得值。”
张一鸣对欢欢的话有点愤愤不平,这个女人凭什么这样指责他?
“你成功了?你成什么功了?”
说到这里,欢欢尤其气愤,真恨不得狠狠在这个蠢男人的头上敲两下,让他清醒清醒。
“我干掉了捞仔,我相信我那一下绝对让他活不成了,我为李大哥报了仇,我就是成功了。”
张一鸣提高了声调,并且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自得。这个女人一向争强斗狠,喜欢暴力,也因此看低他张一鸣,现在张一鸣总算是有机会证明自己不像她想的那么没用。
“你……你简直……你真是……”
欢欢气得直跺脚,“你还说你不蠢,你真以为你杀掉的是捞仔吗?”
欢欢一语如石破天惊,令张一鸣大惊失色。“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欢欢恨恨地说。
“你,你怎么知道?”
“你逃走后,他们把那人的尸体翻了过来,我看见了。我见过捞仔,那人不是。”
“那他是谁?难道有谁愿意代人受死吗?”
张一鸣不死心地追问。
“我怎么知道那人是谁,洪三宝随便找一个手下冒充还不容易?这也算不上代人受死,谁知道你会在那样的环境下还敢动手杀人。”
张一鸣的行动也可算是无知者无畏了。以欢欢、洪三宝这些老江湖的思路,在自己实力本来较弱的情况下,又没有找好稳妥的退路,是断不会贸然动手的,欢欢生气张一鸣的鲁莽,这也是原因之一。
几个小时之内,张一鸣的心情就如同坐了一趟过山车。就在刚才,张一鸣还在为成功击杀捞仔和顺利逃脱而庆幸,虽然逃得形象狼狈了点,但这属于瑕不掩瑜。因此,张一鸣心里有一种无法压抑的兴奋,自信心也空前高涨。而此刻,欢欢带来的真相让张一鸣的情绪倏忽一下,从山顶滑落到了比起点更低的谷底。就像一个穷光蛋突然捡到了一百万块钱,但是还没来得及花,这一百万又丢了。虽然穷光蛋仍然还是穷光蛋,但是这时候的穷光蛋,其心情很难回到从前,而是一定比从前更糟。
张一鸣此时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太缺乏江湖经验了,反观洪三宝的安排布置,则要周密稳妥得多。
如果将今晚在帝豪的交锋看成是一场两军对垒的战役,张一鸣是既无援军亦无退路,而洪三宝的排兵布阵则是以假捞仔为先锋,以自己一方其他几人为中军,以欢欢为伏兵和后援,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洪三宝采取了先礼后兵,以和为主,以战为辅的策略,极力地、真心地想跟张一鸣求和。不论张一鸣的背景来历如何,他只身一人找上门来,洪三宝就有三份顾忌,如果张一鸣愿意和解,那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如果张一鸣不愿和解,洪三宝一方有五个人,制住张一鸣,甚至做掉他也没什么大问题;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张一鸣身手极端高强,洪三宝一方五个人都对付不了,他们也还有欢欢这个伏兵;再退一万步,如果连欢欢也对付不了张一鸣,那还可以牺牲假捞仔,丢车保帅,张一鸣干掉假捞仔得手后,必然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深圳。张一鸣既然以为干掉了捞仔,目的达到,那么从此这件事情自然到此为止,真正的捞仔从此逍遥无忧。
洪三宝的整个安排,最坏的结果就是牺牲掉假捞仔,而对张一鸣来说,他在任何一个环节有所失误,或者力有不逮,所付出的都将是极为沉重的代价,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然而,千算万算,还是人算不如天算。首先,张一鸣的实力大大超出了洪三宝的预料,这使得他牺牲掉了假捞仔之后,却没法凭己方那几个人的力量制住张一鸣。正是这样的情况,使得欢欢现身。在这里,欢欢成为了比张一鸣的自身实力更为重要的一个改变全局的因素,因为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欢欢是个“谍中谍”正是欢欢这个“谍中谍”的出现,让洪三宝的完美计划彻底土崩瓦解,并且使情势发生逆转,洪三宝由暗转明,而张一鸣由明转暗。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张一鸣重新振奋起了再战之精神和必胜之信心。
没有干掉捞仔,张一鸣非常失望,而洪三宝对他的戏耍,则让他愤怒,使他更加坚定了报仇的决心。冷静思考之后,张一鸣压抑住心里的失望和愤怒问欢欢:“你怎么会跟洪三宝在一起?”
“我跟他有一些生意上的关系。”
欢欢含糊其辞地说到,她还不想让张一鸣知道她都做些什么。
“生意关系?我看洪三宝不像是做什么正经生意的吧?”
张一鸣盯着欢欢追问。
“我也不是做什么正经生意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欢欢气冲冲地回一句。她不喜欢张一鸣那种有点轻视的眼神和鄙夷的语气,“我没有你那么伟大,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正经事,都是造福人类的大生意。我是混江湖的,就是靠着做些偷鸡摸狗的营生来维持生计。”
张一鸣心里一声哀叹,不论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你说一句她能说十句。若是往常,张一鸣倒是可以和欢欢斗一下嘴,也算是聊以自娱,但是今天张一鸣没有这样的心情。
“好了,不谈这样的问题。”
张一鸣息事宁人地说,“今天晚上的具体过程究竟怎样?”
欢欢白张一鸣一眼,既然他已经退让,欢欢也不想得寸进尺,她把本来跟洪三宝谈生意,张一鸣到达帝豪之后,洪三宝顺便请她帮忙压阵的事情大略地说了一遍。
“这个洪三宝,老奸巨滑,我觉得他请你今晚去谈生意,没准就是一个幌子,真正目的就是想叫你帮着对付我。”
张一鸣听完欢欢的叙述后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现在也有这样的感觉。”
“哼!这就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张一鸣双眉一挑,“如果不拉上你,现在他最多牺牲掉那个假捞仔,但是我肯定已经被骗回北京,他们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偏偏现在有你来揭穿他的诡计,看来是老天不想让捞仔逃过惩罚。”
这句话中,张一鸣无疑给了欢欢最大的肯定和褒扬,直到此刻,欢欢的心里才真正舒坦起来。但是,张一鸣这句话里另外的意思也很明显,他要继续追查捞仔,直到让捞仔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还要继续找捞仔吗?”欢欢问。
“当然。我决不放过他。”
张一鸣坚定地说。
“欢欢,你说你见过捞仔,而且你跟洪三宝有联系,你能帮我找到他吗?”张一鸣又问。
欢欢想到张一鸣受伤的脚,不禁替他的安危担忧,语气便显得犹豫。“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是……”
见到欢欢这样的神情,张一鸣不明就里,只认为欢欢顾及她自己和洪三宝的生意关系,不太愿意帮他,这让他非常生气。
“算了,你不用解释。没有你帮忙我一样可以找到捞仔,你去和洪三宝做你的生意,我不挡你的财路。”
张一鸣硬邦邦地说到,其实他现在并没有找到捞仔的办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欢欢想解释自己的想法,张一鸣再次打断了她,“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既然你不打算帮我,就不用再说了,我也不想听。不过欢欢我告诉你,你不帮我可以,但是你也不要帮那个姓洪的对付我,否则,别怪我不看乐乐和静静的面子,我连你一起当仇人看。”
欢欢本来就是在替张一鸣担心才犹豫不决,她也在想两全其美的办法,而张一鸣不但一点都没有领会到欢欢的心意,还两次打断她的话,不给她一点解释的机会,欢欢气得双唇只抖,“你,你这个……你去死吧,你死了倒干净,省得别人为你担心。”